聋哑读者与听力正常读者对语义和句法信息的敏感性差异：一项基于事件相关电位(ERP)的研究

本研究通过事件相关电位(ERP)技术，比较了早期接触美国手语(ASL)的聋哑读者与阅读能力匹配的听力正常读者对英语句子中语义和句法违规的神经敏感性。研究发现两组读者对语义违规均表现出N400效应，但仅听力正常读者对动词一致性违规表现出P600效应。值得注意的是，两组读者在句末词整合阶段均对语法错误表现出神经敏感性。该研究揭示了聋哑双语读者采用不同于单语听力读者的阅读策略，为理解语言剥夺和跨语言迁移对阅读神经机制的影响提供了新证据。

　　

语言是人类认知的核心能力，而阅读作为语言的重要表现形式，其神经机制一直是研究者关注的焦点。对于聋哑人群而言，由于听觉输入的缺失，其阅读发展路径与听力正常人群存在显著差异。长期以来，学界存在一个关键争议：聋哑读者是否以本质上相同的方式处理书面语言？特别是对英语这类依赖语音编码的语言，聋哑读者如何在没有听觉反馈的情况下发展出对语义和句法规则的敏感性？这一问题的解答不仅关乎基础语言理论，更对聋哑人群的阅读教育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先前研究表明，聋哑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可能更依赖语义线索而非句法信息，但这种差异究竟源于早期语言剥夺还是跨语言差异尚不明确。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手语(ASL)虽然与英语共享某些句法特征，但在动词一致性等形态句法标记上存在显著差异。这种语言间的结构差异可能导致聋哑读者在处理英语文本时采用不同的认知策略。

为探究这一问题，来自San Diego State University的研究团队在《Neuropsychologia》发表了一项创新性研究。该研究采用事件相关电位(ERP)技术，通过记录N400（语义处理相关）和P600（句法处理相关）成分，系统比较了早期接触ASL的聋哑读者与阅读能力匹配的听力正常读者对英语句子中不同类型语言违规的神经反应。研究特别关注了三种违规类型：语义违规（如"The machines quickly hope complicated tasks"）、动词一致性违规（如"The machines quickly performs complicated tasks"）以及新引入的词序违规（如"I poured some coffee him for this morning"）。

研究采用快速序列视觉呈现(RSVP)范式呈现句子刺激，同时记录29导联脑电数据。数据分析聚焦N400（350-550ms）和P600（600-900ms）时间窗口的振幅变化，并在15个电极位点进行空间分析。行为测试包括句子可接受性判断任务和多项阅读能力评估（如Woodcock-Johnson IV阅读理解和流畅性测试）。

3.1 行为结果
听力读者在检测语义和词序违规方面表现优于聋哑读者，但两组对动词一致性违规的检测均接近随机水平。值得注意的是，聋哑读者对各类违规的敏感度相当，而听力读者对词序违规最为敏感。阅读能力与语义违规检测呈正相关，但与动词一致性违规无关。

3.2.1 语义违规的ERP结果
在N400时间窗口，聋哑读者表现出比听力读者更强的语义违规效应，表现为中央后部更大的负波。听力读者则在P600窗口出现右半球优势的晚期正波，暗示不同的后期整合策略。两组读者均在句末词表现出相似的N400"收尾"效应，表明对语义异常的最终整合过程相似。

3.2.2 动词一致性违规的ERP结果
关键发现是仅听力读者在动词位置表现出P600效应。然而，两组读者均在句末词显示出N400效应，表明虽然聋哑读者未在违规点即时检测到语法错误，但在句子整合阶段仍表现出神经敏感性。这一发现挑战了早期语言剥夺导致语法敏感性缺失的观点。

3.2.3 双重违规的ERP结果
双重违规（同时包含语义和语法错误）引发了与单一语义违规相似的N400模式。听力读者在后部电极表现出P600效应，而聋哑读者则出现右半球优势的负波，反映不同的冲突监控策略。

3.2.4 词序违规的ERP结果
两组读者均表现出显著的P600效应，证实聋哑读者对英语短语结构具有敏感性。有趣的是，聋哑读者还表现出右半球优势的N400-like反应，可能与功能词处理的差异有关。

3.2.5 相关性分析结果
仅对听力读者而言，P600振幅与阅读能力呈正相关，而聋哑读者未表现出这种关联。这一差异暗示两组读者依赖不同的能力指标实现熟练阅读。

该研究通过精细的ERP实验设计，揭示了聋哑双语读者独特的阅读神经机制。主要结论包括：1）早期ASL暴露的聋哑读者对英语动词一致性的神经敏感性降低可能源于ASL与英语的形态句法差异，而非语言剥夺；2）聋哑读者对英语短语结构表现出与听力读者相当的敏感性，支持跨语言的结构相似性假说；3）句末整合阶段的N400效应表明，聋哑读者虽不即时检测语法错误，但仍能在后期加工中识别异常；4）阅读能力与神经反应的关联模式在两组间存在差异，提示聋哑读者可能依赖不同于听力读者的策略实现熟练阅读。

这些发现对聋哑教育具有重要启示：首先，教学应重视短语结构等跨语言共享的句法特征；其次，对动词一致性等语言特异性特征的直接指导可能效果有限；最后，应开发针对聋哑读者优势（如视觉信息整合）的阅读干预方案。从理论角度看，该研究为双语神经机制和语言迁移理论提供了新证据，强调L1结构对L2处理的核心影响。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索不同手语背景读者的阅读神经机制，以及如何利用这些发现优化聋哑人群的阅读教学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