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苦难如何影响群体亲社会行为？土耳其地震幸存者研究给出答案

《Scientific Reports》：Shared suffering predicts prosocial commitment among Turkish earthquake survivors

为探究 2023 年土耳其地震对群体凝聚力和合作的影响，研究人员开展共享苦难与亲社会承诺关系的研究，发现共享苦难促进身份融合（Identity fusion）进而提升亲社会承诺，有助于理解群体关系和指导救灾政策。

　　2023 年 2 月 6 日，土耳其南部靠近叙利亚边境地区遭遇里氏 7.7 级和 7.6 级强震，这场灾难堪称现代史上最致命的自然灾害之一。地震造成土耳其超 5 万人丧生，500 多万人流离失所，11 个省份遭受重创 。在这场灾难的余波中，土耳其国内人际关系出现了新变化。一方面，媒体报道中出现许多感人场景，当地民众在废墟中相互安慰、彼此帮助， “从世纪灾难到世纪团结” 的口号也体现出社区凝聚力的增强。但另一方面，也有报道称土耳其民族主义情绪抬头，对境内 350 万叙利亚难民的敌意急剧上升，近 60000 名叙利亚人在边境临时开放时被迫返回叙利亚。不过，也存在土耳其人与叙利亚人和平共处、互帮互助的情况，美国智库报告还指出，社交媒体上对叙利亚人的负面情绪存在夸大，受 2022 年审查法影响，主流新闻受限，替代平台传播的仇恨言论不可靠。

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为了深入理解灾难对群体关系和合作的影响，来自美国康涅狄格大学、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北岭分校、牛津大学等机构的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研究，相关成果发表在《Scientific Reports》上。该研究旨在验证 “共享情感能促进身份融合（Identity fusion，一种与群体紧密相连的情感，可推动极端亲群体行为），进而提升亲社会承诺” 这一理论在土耳其地震幸存者中的适用性。

研究人员采用了多种关键技术方法。首先，在 2023 年 5 月 10 日至 6 月 9 日，从土耳其地震重灾区招募了 120 名幸存者作为样本。通过面对面调查的方式，让参与者填写问卷。问卷内容涵盖创伤后应激障碍水平（使用修订版事件影响量表 IES-R 评估）、社会支持、情绪强度、感知共享度、身份融合和亲社会承诺等方面 。

下面来看具体的研究结果：

1. 地震期间的情感强度、身份融合和感知共享情感强度：对土耳其地震幸存者进行中介分析发现，情感强度与事件的感知情感共享度呈正相关（estimate =0.128，SE=0.040，Z=3.207，p=0.001） ，感知情感共享度与身份融合也呈正相关（estimate =0.413，SE=0.095，Z=4.361，p<0.001），且情感强度对身份融合的影响有 33.548% 是通过感知共享体验来介导的。不过，其他四个目标群体未发现显著间接效应，可能是情感强度达到了上限效应。
2. 感知情感共享度与身份融合：有序逻辑回归分析显示，对五个目标群体（地震时在场的家庭成员、受地震直接影响的土耳其人、未受直接影响的土耳其人、受地震直接影响的叙利亚人、未受直接影响的叙利亚人）而言，感知情感共享度都能预测身份融合。
3. 不同目标群体的身份融合：通过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和事后检验（Tukey 校正）发现，受地震影响的土耳其人和叙利亚人，其身份融合得分显著高于未受影响的同群体人员。不出所料，地震时在场的家庭成员身份融合水平最高，但令人惊讶的是，参与者对在场家庭成员和其他土耳其幸存者的融合程度没有显著差异。
4. 身份融合与亲社会承诺：有序逻辑回归模型表明，身份融合能预测三个受地震直接影响目标群体（在场家庭成员、土耳其地震幸存者、叙利亚地震幸存者）的亲社会承诺水平。
5. 不同目标群体的亲社会承诺：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和事后检验显示，虽然参与者对土耳其人的亲社会承诺显著高于对叙利亚人的承诺，但对在场家庭成员和其他土耳其幸存者的亲社会承诺没有显著差异。

综合上述研究结果，研究验证了提出的三个假设，支持了自然灾害后共享情感促进亲社会承诺的路径。这一研究有着重要意义。它为理解土耳其地震后受灾地区人际关系提供了新视角，数据证实了土耳其公民之间社会联系增强，且这种亲社会态度延伸到了对其他受灾者的帮助意愿上，甚至对叙利亚难民也有一定的社会亲和感，挑战了主流观点中土耳其与叙利亚幸存者关系完全负面的看法。此外，研究结果对灾难管理公共政策制定以及非政府组织（NGO）的救援工作也有重要参考价值，表明共享灾难经历是促进群体融合和提升亲社会行为的宝贵资源。

不过，该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性。一方面，研究中共享苦难、融合和亲群体行动之间是相关性关系，无法确定因果，未来可采用纵向研究设计进一步探究。另一方面，研究主要聚焦于直接受影响人群，对土耳其和叙利亚普通民众的情况了解不足，后续研究可对比直接和间接共享经历对群体融合和帮助行为的影响。但无论如何，这项研究为深入理解灾难后群体关系变化和推动相关政策制定迈出了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