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学校情境中表达性写作干预实施报告实践的范围综述：错失的机会与新研究方向

本文通过范围综述，评估学校表达性写作（EW）干预实施报告现状并提出改进方向。

　　

一、引言

青春期是精神病理学（如抑郁和焦虑）发病的高危时期，同时青少年对环境影响高度敏感且适应能力强，是进行干预的重要时期。帮助青少年学会表达、理解和管理情绪，对预防心理健康问题、促进社交和学业功能至关重要。

表达性写作（Expressive Writing，EW）是一种简短、聚焦个体的心理社会干预方法，通过让参与者书写压力或情感相关话题（如同伴问题、创伤事件）来促进情绪表达和处理。写作有助于人们诠释经历、寻求解释、增进洞察力与理解，还能从不同角度重新评估自身处境。EW 干预对促进心理健康有效、灵活且成本效益高，尤其适合资源有限的学校环境。学校心理健康项目潜力巨大，能满足年轻人的心理健康需求，接触到原本无法获得服务的学生，同时促进学生的社会情感发展，进而支持其学业功能。

尽管 EW 干预对青少年内化行为、问题行为和学校参与有积极影响，平均 g 效应量在 0.107 - 0.246 之间，但不同研究中其有效性差异显著，部分研究甚至出现负结果，而有的 g 效应量高达 1.488。这种差异可能与 EW 干预的实施方式有关。然而，EW 文献中方法学信息不足、研究范式差异大，难以确定干预成功的关键因素。

提供干预实施的详细背景信息，对于解释干预成败、完善理论、确定关键项目组件以及判断干预在实践中的可行性至关重要。当干预实施过程没有严重问题时，效应量比存在问题时大两到三倍。学校环境具有独特性，其组织领导、教育政策、学校理念、教师参与度和学校日程安排等因素都会影响干预的成功实施。因此，研究 EW 在学校实际环境中的有效性十分必要，不能简单将研究环境中的成功推广到社区环境。

在 EW 研究中，多数关于其有效性和机制的研究在高度控制的环境中进行。但在实际应用场景中，干预实施可能面临不理想的情况，难以保证高保真度实施。所以，在实际实施环境中研究干预的有效性和实施情况，能更准确地了解其效果。

二、研究目的

尽管评估干预实施至关重要，但在初级研究中，相关领域的报告频率往往不足以支持在荟萃分析和系统评价中进行深入研究。随着学校 EW 干预的日益普及，严格的实施报告有助于揭示不同研究中实施方式的差异对干预结果的影响，推动这一新兴领域的发展。本范围综述旨在：评估学校 EW 文献中实施报告的现状；确定需要更严格报告的领域；为未来研究和实施报告实践提供建议。

三、研究方法

3.1 纳入标准

本综述纳入在学校环境中开展的描述 EW 干预的初级研究。研究需在 1986 年（Pennebaker 关于 EW 的开创性研究发表年份）之后发表，且包含其原始书面情感披露任务的某种变体。所有评估至少一个结果、以英文发表的研究设计均符合纳入标准。同时，过去五年的学位论文也被纳入，以涵盖可能尚未正式发表的学校 EW 相关文献。

3.2 检索策略

通过检索 PsycInfo（1806 Ovid）、ERIC（EBSCO）、Scopus 和 ProQuest Theses and Dissertations Global（过去 5 年）等数据库确定相关研究。在 PsycInfo 中按年龄组限制检索，在 ERIC 中限制为小学、初中和高中人群。通过回顾近期聚焦 EW 的荟萃分析索引词确定合适的检索词。检索使用两组关键词，一组用于识别 EW 干预，包括 “expressive writing”“expressive emotional writing” 等；另一组用于识别学校干预，如 “school”“high school” 等。检索于 2018 年 6 月 12 日进行，2022 年 12 月更新，2023 年 1 月通过检索相关文章的参考文献列表进一步确定研究。所有论文由两位作者独立评审，分歧通过讨论直至达成一致。使用 Cohen's kappa 评估评分者间信度，kappa 检验得分为 0.91，表明一致性几乎完美。

3.3 结果提取

采用 Arksey 和 O’Malley 的图表技术，基于关键问题和主题提取、合成和解释数据。数据提取由两位作者独立完成，分歧通过讨论解决。主题源自 Cargo 等人（2015 年）的实施清单（Checklist for Implementation，Ch - IMP）中项目实施（过程评估）部分，该清单是用于评估实施实践的理论指导工具。本研究聚焦 Ch - IMP 中的项目实施组件，因其与全面评估项目实施过程相关的实际方面直接相关。

本研究评估了 Ch - IMP 的 11 个领域：招募（指招募参与者的具体程序信息）、损耗（衡量辍学率或干预过程中或随访期间流失的参与者比例）、覆盖范围（指目标受众通过 “参与” 参与干预的程度）、交付剂量（指交付给参与者的干预比例或数量，通常通过频率、持续时间和强度衡量）、接受剂量（是目标人群对干预的参与和积极参与特征，客观衡量参与者实际使用和与项目策略、材料或资源互动的程度）、保真度（衡量干预按开发者最初意图实施的程度，如依从性）、适应（指实施过程中为提高项目有效性，对项目内容有意或有目的地偏离原始标准的改变程度）、参与者参与度（指定义参与者参与、与干预互动或接受干预的主观属性）、提供者参与度（指项目工作人员影响其提供干预策略能力的主观属性）、共干预（指除研究中的治疗外，对治疗组和对照组应用不同的干预措施）和污染（指干预意外地提供给对照组参与者，或未向实验组提供干预）。例如，在 EW 情境中，如果对照组被要求写中性话题，但参与者未按要求执行，而是写了有意义或情感性话题，或者实验组参与者未按要求写情感或有意义话题，都属于污染情况。

覆盖范围、招募、交付剂量、接受剂量和保真度被确定为进行充分过程评估所需的五个最低限度的实施领域，这些领域有助于深入了解干预产生积极和消极效果的条件及其因果机制。同时，在有可用信息时也会审查补充信息，并记录与研究特征相关的变量。

本研究将覆盖范围定义为个体层面的变量，关注目标人群中个体参与干预的程度，通过参与干预的个体总数除以目标人群个体总数再乘以 100% 计算得出。需要注意的是，实施科学研究中的其他框架将覆盖范围定义为政策或组织层面的变量，评估干预在更大系统中的采用或实施程度，但本研究主要关注个体参与和接触干预的情况。

四、研究结果

4.1 研究选择和研究特征

检索共获得 367 条记录，导入 Endnote 后分三个阶段筛选：初始摘要和标题筛选、严格的全文筛选和数据提取阶段，最终 19 条记录符合纳入标准。多数研究涉及青少年，目标结果与心理健康相关（如焦虑）。学校设置涵盖小学、初中和高中，其中三项研究针对小学或小学生，四项针对初中生，八项针对高中生，三项针对多个年龄组。具体研究特征见相关表格。

4.2 实施严谨性和报告情况

19 项研究均至少报告了一个实施维度，但报告的实施领域数量差异较大，从 1 个到 8 个不等（M=5.21，SD=1.68）。值得注意的是，仅有一项研究报告了所有五个最低限度的实施领域（招募、覆盖范围、交付剂量、接受剂量和保真度）。

• 适应情况：几乎所有研究（95%，n=18）都对 Pennebaker 和 Beall 的原始范式进行了至少一次调整，平均每项研究调整 1.7 次（SD=0.87）。常见调整包括改变剂量、调整写作指令（如要求写特定的令人不安的经历、积极情绪、成功与失败等），部分研究还增加了讨论时间或心理教育内容。
• 招募、损耗和覆盖范围：多数研究（84%，n=16）提供了与招募相关的信息，主要涉及同意（n=10）、赞成（n=9）和参与激励（n=3），但关于学校层面招募的讨论较少，不清楚哪些学校亚组更易或更难被成功招募参与 EW 研究，可能存在学校选择偏差。多数研究（84%，n=16）也报告了损耗信息，但只有少数研究解释了学生退出或错过部分干预的原因，且只有部分研究分别报告了干预组和对照组的损耗率并进行组间分析。略超一半的研究（53%，n=10）提供了足够信息计算覆盖范围，部分研究计算了覆盖范围或说明了符合条件的参与者未参与的原因，招募率在 45% - 100% 之间。在随机对照试验（RCT）研究中，很少有研究（20%，n=3）使用《随机对照试验报告统一标准》（CONSORT）流程图描述招募、损耗和覆盖范围的比率。
• 交付剂量和接受剂量：交付剂量是最常报告的实施维度，几乎所有研究（95%，n=18）都报告了交付剂量的频率、强度和持续时间三个方面，仅一项研究只报告了持续时间。相比之下，只有 11 项研究报告了接受剂量，且部分研究中接受剂量与交付剂量存在差异，但关于两者差异的情况及其对干预效果的影响报告较少。
• 保真度：本综述中只有两项研究将保真度作为一个独立的实施领域进行考察，使用的术语有所不同，且两项研究都只使用了单一的保真度指标，其中一项研究依赖干预者的自我报告。部分研究虽未正式评估保真度，但提供了暗示实施困难的背景信息，如实施环境不佳、学生行为难以控制等，这些情况表明保真度和参与者参与度可能较低，但未得到正式评估。
• 参与者和提供者参与度：八项研究提及了参与者参与度，但一半研究仅提供了简短的背景陈述，未进行系统信息收集。只有两项研究评估了提供者参与度。
• 共干预：只有 11% 的研究（n=2）报告了检查措施，以确保对照组和干预组在接受除 EW 外的其他干预方面没有差异。
• 污染：略超一半的研究（58%，n=11）评估了实验参与者是否完成干预、对照参与者是否意外接受干预等情况，多数通过检查写作内容评估污染。在评估污染的 11 项研究中，有 6 项发现可能存在污染，部分对照组参与者写了情感或有意义话题，部分干预组参与者未按要求写作。

五、讨论

5.1 实施报告现状和需求

在 EW 文献中，招募、损耗、交付剂量和污染是报告频率较高的实施领域，而保真度、提供者参与度、参与者参与度和共干预报告较少。很少有学校 EW 文献研究报告了建议的五个最低限度的实施领域。在每个实施领域，都有严格报告的范例和改进报告实践的空间。

约一半的研究对传统 EW 范式进行了多种调整，部分调整（如增加剂量、提供具体写作示例或问题）可能提高了 EW 的有效性，但多项调整使得难以确定哪种干预组件对效果起关键作用。

在参与者招募方面，学校招募的报告不足。定性信息显示，愿意参与 EW 研究的学校往往对社会情感编程有较高热情，可能因期望干预成功而在实施过程中遇到较少问题，其干预效果可能优于其他学校。评估学校招募方式有助于判断 EW 有效性的结论能否推广到所有学校群体。

损耗报告是研究的优势之一，频繁的损耗报告使研究者发现损耗率较低的研究往往效应量更大，但尚不清楚这是因为参与者接受了更多干预剂量，还是因为觉得干预无用、不愉快或有害的青少年退出了研究。

未使用 CONSORT 流程图的 RCT 研究很少全面报告招募的三个方面信息。EW 研究者遵循 CONSORT 声明有助于改进覆盖范围的报告。同时，报告参与者未参与的原因，有助于了解是否存在某些亚组系统性地未参与 EW 研究。

虽然交付剂量是报告最多的实施维度，但只有 57% 的研究评估了接受剂量。在学校环境中，学生可能因缺勤导致接受剂量与交付剂量不一致。荟萃分析表明剂量会影响 EW 效果，接受剂量不足可能导致效果不佳。

保真度评估是可以改进的重要领域。监测保真度、确保足够剂量和避免对照组污染，可使效应量比未评估这些方面时大两到三倍。为改进实施报告，研究者可采用观察法、多种可靠有效的测量方法，并基于多次观察进行评估。此外，当干预由教师或其他学校专业人员实施时，保真度可能较低。若未来 EW 干预要扩大规模，了解其能否由开发者以外的人员轻松实施十分重要。

一项研究表明，由研究者培训的教师实施 EW 干预具有较高保真度，且可能对参与者参与度产生积极影响，但这一结论基于单个研究，需谨慎对待，且该研究未系统测量保真度。实施者的教育背景和相关经验对教育提供者成功实施干预至关重要，更系统的保真度评估和报告将有助于未来研究者了解教师实施 EW 干预时保真度的差异。

若 EW 由教师或其他学校工作人员实施，评估提供者参与度将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研究发现实施者特征与干预保真度相关。同样，参与者参与度也可能与干预结果相关，部分参与者不参与 EW 可能影响干预效果。未来 EW 干预评估应重视参与者和提供者参与度，以确定其对研究结果的影响。

共干预报告也有待加强。学校常提供多种项目和服务，监测对照组接受的其他干预以及干预学校内同时进行的其他干预很有必要。而污染是报告较多的实施领域，研究发现参与者不遵循写作指令的情况较为常见，持续评估污染有助于确定参与者是否按预期接受了干预。

5.2 优势和局限性

本范围综述的优势在于采用系统的检索和综合方法，清晰呈现了实施报告的现状，并确定了需要更严格报告的领域。同时，研究不仅关注干预效果，还聚焦实施策略，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学校中的实施情况和治疗结果。局限性包括仅检索了同行评审的英文期刊文章和过去五年的学位论文，可能排除了其他语言的相关研究、五年前未发表的学位论文以及灰色文献。尽管存在这些局限性，本综述仍为寻求了解 EW 干预有效性和学校实施方法的研究者和实践者提供了全面的信息评估。

5.3 研究意义和未来研究方向

• 为提高实施报告的严谨性，研究者应报告推荐的最低限度实施领域：招募、覆盖范围、交付剂量、接受剂量和保真度。若受篇幅限制，可将实施信息作为补充材料或在侧重于过程评估而非结果评估的配套手稿中报告。一致报告这些领域有助于研究 EW 的最佳剂量，以及在学校环境中高保真度（即 80% - 100% 符合保真度检查表）实施 EW 的可行性。此外，未来研究者可结合使用 Cargo 等人 Ch - IMP 中的项目实施和行动模型组件，更全面地了解实施实践及其对干预效果的影响，行动模型组件能帮助研究人员了解人员配备、资源和环境等因素如何影响治疗结果，综合使用这些组件有助于研究学校实施的实际和组织方面如何相互作用并影响干预结果。
• 研究者可进一步探究提供者参与度、参与者参与度和保真度对 EW 结果的潜在影响，这些领域在 EW 荟萃分析中常被视为潜在的调节因素。此前针对成年人的 EW 研究使用定性测量方法（如情感内容分析）来衡量参与者参与度，建议未来学校 EW 研究除使用自我报告方法（如测量学生兴趣和对干预有用性感知的李克特量表）外，也采用定性测量方法，系统评估参与度的变化如何影响实施结果。同时，需要开发可靠有效的提供者参与度测量方法，以了解不同提供者对学校实施的影响。
• 严格的实施报告有助于明确使 EW 成功的具体特征。许多研究者对 EW 进行了调整，如改变写作指令或增加心理教育等组件，在调整 EW 干预时，同步评估实施情况有助于结合背景解释研究结果（无论正负）。最终，严格的实施报告将为 EW 的实用性和可行性提供坚实的证据基础，为社会情感干预的实施提供参考。

六、研究结论

本范围综述结果表明，在 EW 文献中，接受剂量和保真度等关键实施领域常被忽视。若不评估实施情况，很难对 EW 干预的疗效和可行性得出明确结论，因为效应量可能被高估或低估。本综述全面总结了实施报告的现状，并指出更严格的报告可用于加强 EW 干预的证据基础，为未来研究和实践提供了重要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