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账户理论视角下条件价值评估中的范围不敏感性研究

《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 Economics》：Scope insensitivity and mental accounting

为解决条件价值评估法(CVM)中范围不敏感性对非市场环境物品价值估计有效性的挑战，研究人员将行为经济学的心理账户理论引入环境估值研究。通过理论建模和印度咖啡种植园树木修复的实证分析，发现当受访者将环境物品支出纳入有限的心理账户预算时，即使其偏好符合标准经济理论，仍可能表现出范围不敏感性。该研究为CVM有效性检验提供了新的行为经济学解释框架，对提升环境政策决策的科学性具有重要意义。

　　

在环境经济学领域，如何准确评估非市场环境物品的价值一直是政策制定的核心难题。由于清洁空气、生物多样性等公共物品没有市场价格，研究者通常采用条件价值评估法(CVM)来测量人们的支付意愿(WTP)。这种方法通过设计虚拟市场场景，直接询问受访者对环境改善项目的最大支付意愿。然而，CVM的有效性长期受到质疑，其中一个关键争议点是"范围敏感性"检验——当环境改善的范围增大时，受访者的支付意愿是否相应提高？如果出现范围不敏感性，即人们对不同程度的环境改善表现出相似的支付意愿，就会让人怀疑估值结果的可靠性。

传统经济学理论难以完美解释范围不敏感性现象。早期研究将其归因于受访者的偏好不一致或回答策略问题，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即使个体拥有稳定、一致的偏好，范围不敏感性仍可能出现。这种行为异常促使研究者从心理学和行為经济学角度寻找新的解释框架。正是在这一背景下，Kavita Sardana和Srijita Ghosh将Richard Thaler提出的心理账户理论引入环境估值研究，为这一经典问题提供了新颖的解决方案。

心理账户理论认为，人们在决策时并非将所有资金视为完全可替代的，而是将其划分为不同的心理账户，每个账户有独立的预算约束。这种"非替代性"心理导致个体在决策时可能违背传统经济学的预测。研究人员创新性地将这一理论应用于非市场环境物品的估值场景，建立了理论模型并利用印度咖啡种植园的实地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检验。

本研究主要采用了理论建模与实证分析相结合的研究方法。理论部分基于Thaler的心理账户框架，构建了包含心理账户约束的支付意愿决策模型；实证部分则利用Sardana(2019)在印度卡纳塔克邦三个相邻保护区进行的实地调查数据，通过Logit模型和Turnbull非参数估计法分析游客对咖啡种植园原生树木修复项目的支付意愿，特别关注了不同支出分组下受访者的范围敏感性差异。

理论框架

研究首先建立了心理账户理论的形式化模型。假设个体将总消费支出划分为n个心理账户，每个账户有独立的预算约束θ_iM。对于包含环境物品的娱乐账户j，个体的决策取决于两个条件：环境改善带来的效用增值v(x_j)-v(0)必须大于投标价格b，同时支付金额b不能超过该心理账户的剩余预算M_j。理论模型证明，当心理账户约束起决定性作用时，即使环境改善范围扩大带来的效用增加足够大，个体仍可能因预算限制而表现出范围不敏感性。

实证应用

实证分析基于2016年1月在印度Nagarhole国家公园、Iruppu瀑布和Mandalpatti三个景点进行的实地调查，共收集1027名游客的数据。调查设计了两种范围处理：大范围组(修复一棵原生树)和小范围组(修复三分之一棵原生树)。为测量心理账户约束，研究创新性地使用"门票支出占总旅行支出的比例"(f/T)作为代理变量，假设该比例越高，个体在娱乐账户中的剩余预算越紧张。

结果

研究结果显示，整体样本表现出范围不敏感性，大范围组和小范围组的支付意愿差异在统计上不显著。Logit模型估计的平均WTP分别为755卢比和662卢比，Turnbull非参数估计分别为657卢比和635卢比，差异均不显著。弧弹性估计的置信区间也支持范围不敏感性的结论。

更重要的是，当按支出比例分组分析时，高支出比例组(门票支出占旅行总支出10%以上)表现出明显的心理账户约束特征：随着支出比例升高，受访者说"是"的概率显著下降，且在大范围和小范围处理间无显著差异，这与心理账户理论的预测完全一致。而低支出比例组由于心理账户约束不显著，未表现出相同模式。

讨论与结论

研究深入讨论了心理账户理论对CVM实践的启示。首先，心理账户约束会导致WTP估计值出现向下偏差，因为受访者的支付意愿同时反映了环境物品的真实价值和心理账户约束程度。其次，该框架可以扩展到其他估值方法，如支付卡法、开放式问题法和旅行成本法，在这些方法中同样可能观察到心理账户的影响。

研究还指出了政策含义：如果能在CVM调查中识别受访者使用的心理账户，并通过问卷设计引导其考虑更宽松的预算约束，可能获得更准确的价值估计。此外，心理账户约束可能加剧不同收入群体间的估值差异，因为低收入群体分配给环境物品的心理账户预算可能更紧张。

这项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首次将心理账户理论系统应用于环境估值中的范围敏感性讨论，为CVM的有效性检验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和实证证据。研究结果表明，范围不敏感性不一定意味着偏好不一致，而可能源于个体决策过程中的心理账户约束。这一认识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非市场估值中的行为异常，为改进环境价值评估方法提供了重要参考。

该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性，如未能考察心理账户的时间维度(因为调查涉及的是单次支付)，以及低支出比例组的心理账户机制不够清晰等。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索不同文化背景下心理账户的形成机制，以及如何通过实验方法直接测量心理账户预算，从而更精确地检验理论预测。

总体而言，这项发表于《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 Economics》的研究为理解非市场估值中的复杂行为提供了新的理论框架，将行为经济学与环境经济学进行了有益的结合，对推动环境价值评估方法的发展和完善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