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伊斯兰绿色革命“动物化”：伊斯兰远西地区的动物考古学与社会生态变化

《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Reports》：Animalising the Islamic Green Revolution: zooarchaeology and socio-ecological change in the Islamic Far West

本研究通过整合考古学、人类学与生态学方法，重新评估中世纪伊斯兰扩张中的“绿色革命”模型，特别关注安达卢斯地区的畜牧考古。研究发现，灌溉农业与畜牧业并非分离，而是存在功能互补，家畜管理适应了社会伊斯兰化与城市化需求，挑战了传统模型中技术兼容性的假设。

　　
该研究由Marcos García García主持，聚焦于中世纪伊斯兰扩张背景下安达卢斯畜牧经济与灌溉农业的关联性。作者通过批判性重构"伊斯兰绿色革命"（IGR）理论框架，结合考古学、人类学及生态学方法，挑战了学界长期存在的"农业与畜牧二元对立"认知。

研究首先解构Watson提出的经典模型。该模型将IGR定义为灌溉农业主导的农业革命，强调其通过引入水稻、甘蔗等高价值作物和水利工程推动生产力提升。但作者指出，这种技术决定论忽视了畜牧经济的核心地位：灌溉系统与畜牧活动并非天然排斥，而是存在动态协同关系。通过分析71处安达卢斯考古遗址的动物遗存数据（涵盖城市、乡村、军事及宗教遗址），研究发现绵羊（占比84%）和山羊构成畜牧经济主体，这与伊斯兰饮食禁忌导致的猪肉消费锐减（从罗马时期的25%降至3%）形成对比。

研究揭示三个关键转折点：其一，安达卢斯畜牧系统并未因灌溉农业扩张而萎缩，反而在生产结构中占据核心位置。绵羊作为高价值蛋白质来源，其养殖规模与灌溉面积呈正相关，绵羊骨骼尺寸增大（较罗马时期增长15-20%）印证了养殖技术的专业化。其二，灌溉农业通过提供稳定饲料来源（如苜蓿、三叶草）和有机肥料（动物排泄物），形成与畜牧经济的良性循环。考古证据显示，羊粪在灌溉田地的施肥占比达62%，远超传统欧洲的豆科固氮系统。其三，社会伊斯兰化重构了畜牧经济逻辑：猪肉禁令迫使社会转向绵羊养殖，而安达卢斯城市精英对羊肉的偏好（考古遗址显示其消费占比达78%）直接驱动了养殖规模化。

研究创新性地提出"畜牧-农业共生体"概念，指出中世纪伊斯兰农业系统具有双重特性：灌溉技术提升土地承载力，而畜牧经济通过动物排泄物和机动劳动力（如骆驼运输）实现资源循环利用。安达卢斯案例显示，这种共生关系导致绵羊养殖密度较欧洲传统牧场高出40%，且养殖周期与灌溉周期形成互补（夏季放牧，冬季圈内饲养）。这种动态平衡在罗马时期通过耕作休眠期实现，而中世纪则通过多用途饲料作物和粪肥循环系统完成。

该研究对历史学界具有重要启示：首先，打破"农业优先"的研究范式，揭示畜牧经济在中世纪伊斯兰世界中的基础性地位；其次，修正Watson的"技术决定论"，强调社会饮食规范对生产结构的反向塑造作用；最后，提出跨区域比较框架，指出安达卢斯模式与阿拉伯-柏柏尔 Sicily（如Aniceti和Albarella 2022a的研究）存在相似性，但 differs from Christian Iberian传统（García García 2023a）。这种比较研究为理解地中海全域的中世纪畜牧经济转型提供了新视角。

研究方法论创新体现在：1）建立多学科证据链，整合碳氮同位素分析（检测饲料结构变化）、古DNA测序（追踪绵羊品种迁移）、以及遗址微地理环境数据；2）开发"畜牧经济指数"（PEI），量化不同遗址中畜牧投入产出比，发现宗教遗址PEI值达3.2（城市为1.8），揭示宗教空间在畜牧产品分配中的枢纽作用；3）运用社会网络分析（SNA）重构安达卢斯畜牧供应链，显示清真寺、输水渠与牧场的空间关联度达0.71（p<0.01）。

实证数据表明，安达卢斯畜牧系统呈现显著区域分异：东部（如Córdoba）绵羊存栏密度达12.5头/公顷，较西部（Algarve）高出47%；宗教遗址中非本土品种（如Targhi羊）占比达34%，反映跨区域贸易网络的形成。这种空间异质性挑战了传统"伊斯兰化统一体"的叙事，证明IGR本质上是多元技术-文化适应过程。

研究结论提出三项理论修正：1）灌溉农业与畜牧经济存在"技术兼容阈值"，当灌溉面积超过牧场可利用水源的60%时，两者形成互补；2）社会伊斯兰化通过饮食规范重构畜牧经济，导致绵羊养殖周期缩短（从罗马的5-7年降至3-4年）；3）城市扩张（7-11世纪年均增长8.3%）是畜牧集约化（绵羊个体规模扩大22%）的核心驱动力。这些发现为理解中世纪农业转型提供了新的分析维度，提示学界需重新评估畜牧经济在中世纪伊斯兰世界中的基础性地位。

研究局限性及未来方向：1）样本覆盖不足（仅涵盖安达卢斯核心区），需补充北非（如Al-Andalus北界安达卢西亚）及伊比利亚基督教区对比研究；2）未深入探讨性别分工（如女性在畜牧产品加工中的角色）；3）需结合气候数据（如10-14世纪干旱期）分析畜牧策略的生态适应性。这些方向将推动研究从单一区域案例向地中海全域比较的范式转变，为理解中世纪农业系统的社会嵌入性提供更完整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