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神话作为联盟招募的文化演化技术：根源深远的文化凝聚力剖析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Our Roots Run Deep’: Historical Myths as Culturally Evolved Technologies for Coalitional Recruitment – CORRIGENDUM

本刊推荐：为探究历史叙事如何塑造群体认同与凝聚力，Sijilmassi等人聚焦于“历史神话作为文化演化技术”这一主题。研究提出，历史神话通过构建共享的悠久历史感知，充当了有效的联盟招募（coalitional recruitment）工具。其意义在于为理解文化演化（cultural evolution）与群体行为提供了新视角，揭示了历史建构在社会凝聚力中的核心作用。相关论文发表于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BBS)。

　　

在人类社会的漫长发展进程中，是什么力量将素不相识的个体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具有高度凝聚力的群体？从古老的部落到现代的国家，群体认同（group identity）与社会凝聚力（social cohesion）一直是维系组织存续与发展的关键。传统的解释往往侧重于共同的利益、血缘关系或现实威胁，然而，这些因素并不总能完全解释为何群体成员会对某些抽象的历史叙事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并愿意为之付出。这就引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那些关于“我们拥有悠久共同历史”的叙事，即历史神话（historical myths），究竟在群体形成和维持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它们是否不仅仅是对过去的简单记录，而是一种具有特定社会功能的、精心雕琢的文化产物？

为了回答这一问题，研究人员Amine Sijilmassi, Lou Safra和Nicolas Baumard在《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上发表了一项重要的研究。他们提出一个新颖的理论框架：历史神话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在文化演化（cultural evolution）过程中形成的“技术”（technology），其核心功能在于有效地进行联盟招募（coalitional recruitment），即吸引个体加入并忠诚于某个特定群体。这项研究挑战了将历史神话视为纯粹事实记录或虚假宣传的简单二分法，而是将其置于文化演化的视角下，分析其作为一种适应性特质如何被选择并传播，以满足人类对构建大规模、合作性社会群体的深层需求。

本研究主要基于理论构建和现有文献的综合分析，属于理论性探讨。关键方法包括：1） 文化演化理论框架的应用，通过类比生物进化中的选择压力，分析何种类型的历史叙事更易于传播和留存；2） 行为科学（Behavioral Sciences）与进化心理学（Evolutionary Psychology）的整合，从人类认知偏好（如对故事性、归属感的需求）出发，解释历史神话的心理吸引力；3） 对跨文化历史叙事案例的比较分析，提炼其共同特征以支持理论假设。研究并未涉及具体的实验队列或样本来源，其论证建立在对广泛社会科学和心理学研究的综述基础之上。

历史神话作为文化适应

研究者首先论证了历史神话并非随机产生，而是作为一种文化适应（cultural adaptation）出现。在人类需要超越亲缘关系建立大规模合作的背景下，能够有效促进群体认同的叙事便具有了选择性优势。那些成功塑造出“根源深远”（Our Roots Run Deep）感觉的神话，通过强调群体的古老性、连续性和独特性，增强了成员的归属感和使命感，从而更有可能被一代代传承下去。

联盟招募的心理机制

该研究深入探讨了历史神话作用于个体心理的机制。一个关键点是，历史神话能够满足个体对意义（meaning）和归属（belonging）的基本需求。当个体内化了一个关于群体悠久历史的故事后，他们不仅获得了对自身身份的认知，也获得了与其他“共享”此历史成员之间的心理联结。这种联结感是联盟形成的情感基础，降低了群体内的合作成本，提高了应对内部冲突和外部挑战的能力。

文化演化的选择压力

从文化演化的角度看，研究指出历史神话的传播并非毫无规律。它们面临着类似自然选择的选择压力。那些结构更易于记忆（例如具有英雄、旅程、胜利等故事元素）、内容更能激发情感共鸣（如强调群体的苦难、荣耀或独特性）、并且能有效区分“我们”与“他们”的叙事，更有可能在文化竞争中胜出，成为群体认同的核心组成部分。因此，现今我们观察到的许多历史神话，实际上是漫长文化演化过程中“优化”后的产物。

跨文化案例的支撑

为了验证其理论，作者引用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历史叙事案例。这些案例表明，尽管具体内容千差万别，但成功的历史神话普遍包含一些核心要素：强调群体的起源具有神圣或非凡的性质，描述群体在历史长河中克服重重困难的坚韧，以及展现群体文化的连续性和对特定领土的古老权利主张。这些要素共同作用，构建出一个强大而富有吸引力的群体形象，便于进行联盟招募。

综上所述，Sijilmassi等人的研究得出结论：历史神话是人类文化演化中产生的一种高效技术，其主要功能是促进联盟招募和增强社会凝聚力。它们通过构建共享的、深远的历史根源叙事，满足个体的归属感需求，并在文化选择压力下形成了易于传播和产生情感共鸣的特征。这项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它为理解群体行为的深层动力提供了新的视角，将历史叙事从单纯的历史学或文学研究领域，带入到行为科学、脑科学（Brain Sciences）和演化人类学的交叉领域进行探讨。它揭示了文化产物与心理机制之间的复杂互动，表明我们对历史的集体记忆，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我们当下的社会组织和未来的合作潜力。这一框架不仅有助于解释历史现象，也对理解当代社会的身份政治、民族主义以及各种社会运动中的叙事策略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