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绝经与常见皮肤病：一项系统性综述

《American Journal of Clinical Dermatology》：Menopause and Common Dermatoses: A Systematic Review

本综述系统评估了绝经及绝经激素治疗（MHT）对六种常见皮肤病（脱发、银屑病、痤疮、玫瑰痤疮、黄褐斑、化脓性汗腺炎）的影响。文章指出绝经状态与女性型脱发（FPHL）及额部纤维化性脱发（FFA）风险显著相关，而MHT对皮肤病的影响则因具体制剂和疾病类型而异，证据有限且不一致。作者呼吁皮肤科医生在评估皮肤病时应考虑患者的绝经状态和MHT暴露史，并建议未来开展整合了多样化人群和现代激素疗法的纵向研究以指导个体化治疗。

　　

引言

绝经标志着月经的永久停止，其根本特征是卵巢功能衰竭导致的雌激素水平显著且持续下降。雌激素在皮肤稳态中扮演核心角色，它能促进胶原合成、维持皮肤水合度和弹性、调节皮脂分泌并调控炎症反应。因此，雌激素的缺失会引发一系列明显的皮肤和黏膜改变，例如皮肤干燥、瘙痒和生殖道萎缩。除了这些广为人知的变化，绝经期的激素波动也可能影响慢性皮肤病的病程。然而，由于历史原因（如妇女健康倡议研究后对MHT安全性的担忧），针对绝经期皮肤病学的研究长期被忽视。本系统性综述旨在综合当前关于绝经和MHT对常见皮肤病影响的证据。

方法

本研究按照PRISMA指南，系统检索了PubMed、Embase和Web of Science从建库至2024年9月的文献。综述聚焦于六种被认为可能受激素影响的常见慢性皮肤病：脱发、银屑病、痤疮、玫瑰痤疮、黄褐斑和化脓性汗腺炎（HS）。纳入标准包括评估绝经或MHT与这些疾病关系的观察性研究等，排除个案报告、综述、非英文文献等。数据提取和质量评估由多名研究者独立完成。

结果

脱发

在分析的皮肤病中，脱发是研究最深入的领域。绝经与多种脱发，特别是额部纤维化性脱发（FFA）和女性型脱发（FPHL）之间存在强关联。多项研究报道FFA的发病绝大多数在绝经后，比例高达84%-100%。此外，早发性绝经和手术绝经（子宫切除术和/或卵巢切除术）也与FFA风险增加相关。

对于FPHL，年龄增长和绝经年限增加与疾病发生率和严重程度升高相关。研究发现绝经与FPHL的更晚期阶段相关，但与特定临床亚型无关。女性型脱发的整体患病率随年龄增长而增加，尤其在绝经后。

MHT与脱发的关系则更为复杂且证据有限。一些研究发现MHT（特别是含有雄激素的制剂）与FFA风险增加相关（OR可达3.87）。相反，另一些研究报道局部或系统性雌激素治疗可改善部分绝经后女性的头发状况，如减少休止期头发比例、改善前额发际线稀疏等。值得注意的是，含有甲基睾酮的MHT制剂有导致脱发和痤疮的不良事件报告。这些发现表明，MHT对脱发的影响可能因脱发类型和激素制剂的不同而异。

银屑病

关于绝经与银屑病关系的研究结果不尽相同。一项大型前瞻性研究发现，较晚的自然绝经年龄（>55岁）和较长的生育年限可降低晚发性银屑病和银屑病关节炎的风险，其保护作用甚至超过吸烟和肥胖等已知风险因素。相反，银屑病本身也与早发性绝经（<45岁）和卵巢早衰（<40岁）的风险增加相关。一些问卷调查研究表明，相当比例的女性（36%-48%）认为绝经期其银屑病病情加重。

关于MHT，证据也存在矛盾。一项大型队列研究显示，使用MHT（无论时间长短）均会增加银屑病风险。然而，另一项基于妇女健康倡议（WHI）试验数据的研究发现，使用结合雌激素加醋酸甲羟孕酮（MPA）的女性银屑病风险反而降低，而单用雌激素组则无显著差异。临床上，银屑病和绝经均独立增加心血管疾病、代谢综合征和抑郁等风险，但这些重叠风险的共同影响尚未得到充分研究和认识。

痤疮

研究表明，痤疮在绝经后通常有所改善，严重程度与绝经年限呈负相关。这主要归因于与年龄增长和雌激素水平下降相关的皮脂分泌减少。关于MHT对痤疮影响的研究非常缺乏。然而，含有甲基睾酮的MHT制剂（如Estratest?）的不良事件数据报告了痤疮的发生。此外，尽管睾酮不属于传统MHT范畴，但其在绝经后女性中用于治疗性欲低下症的脱标签使用日益增多，可能对痤疮发生产生影响，但这方面的研究尚属空白。

玫瑰痤疮

大型回顾性分析显示，与绝经前女性相比，绝经后女性发生玫瑰痤疮的风险较低（HR=0.73）。然而，一项小型前瞻性研究提出了“雌二醇保护假说”，发现红斑毛细血管扩张型玫瑰痤疮（ETR）严重程度较高的围绝经期女性其雌二醇水平较低，提示较高雌激素水平可能通过增强皮肤屏障功能起到保护作用。这与大型队列的发现似乎存在矛盾。重要的是，MHT的使用与绝经后女性玫瑰痤疮风险增加相关（HR=1.32），且风险随使用时间延长有升高趋势。这提示外源性激素可能是玫瑰痤疮的一个可改变风险因素。

黄褐斑

高雌激素状态（如妊娠、口服避孕药）是黄褐斑明确的诱发因素。然而，绝经（低雌激素状态）对黄褐斑的影响并不一致。有研究未发现绝经与黄褐斑存在显著关联。一项大型横断面研究显示，绝经对黄褐斑的影响因人而异：29.4%改善，38%加重，30.1%无变化。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绝经后女性出现面外部位黄褐斑的比例显著高于非绝经女性（14.2% vs 3.5%）。关于MHT对黄褐斑影响的研究证据目前缺失。

化脓性汗腺炎（HS）

绝经对HS病程的影响呈现异质性。研究报道不一，部分患者症状持续或加重，部分患者则改善。有研究发现月经期HS症状的严重程度与绝经后的症状变化呈负相关，提示激素波动影响疾病活动。联合口服避孕药被证明可能延迟HS发病或减轻其严重程度，这引发了关于MHT是否对绝经后HS患者有益的思考，但目前尚无相关研究。与银屑病类似，HS和绝经均独立增加代谢性疾病风险，但二者叠加效应尚未被探讨。

皮肤病患病率

现有关于绝经女性皮肤病患病率的研究有限，且主要来自印度人群。数据显示，湿疹类疾病、荨麻疹和丘疹鳞屑性疾病（如银屑病）是围绝经期和绝经后女性中最常见的皮肤病。皮肤干燥（78%）和瘙痒（46%）也是绝经后女性非常普遍的主诉。生殖道皮肤病，如萎缩性阴道炎，也较为常见。

讨论与结论

本综述揭示了绝经和MHT对常见皮肤病复杂且多样的影响。脱发（尤其是FFA和FPHL）与绝经的关联最为明确。银屑病、痤疮和玫瑰痤疮在绝经后的病程变化趋势各异，而MHT的影响则因制剂和疾病类型不同而显得不一致或证据不足。HS和黄褐斑对绝经的反应则呈现较大个体差异。

研究存在诸多局限性，包括未能纳入所有常见皮肤病（如脂溢性皮炎、皮肤干燥症）、年龄等混杂因素的影响、观察性研究设计的固有缺陷、大多数研究评估的MHT制剂已非当前临床常用方案（如含MPA而非微粉化孕酮），以及研究人群缺乏种族和民族多样性。

随着全球每年数百万女性经历绝经过渡，了解这一生理阶段对皮肤健康的影响至关重要。皮肤科医生应将绝经状态和MHT使用史纳入皮肤病评估的考量范围。未来需要更多设计严谨的纵向研究，特别是那些整合了多样化人群和现代激素疗法、旨在阐明激素变化对皮肤病具体机制的研究，以便为绝经期女性提供更加个体化和有效的皮肤科诊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