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手与工作记忆：探索触觉模态的特异性效应及其神经心理学意义

《Archives of Clinical Neuropsychology》：Handedness and Working Memory: Exploring Modality-Specific Effects

本研究针对利手与工作记忆（WM）关系存在争议的现状，首次将触觉模态（Tactual Span）纳入比较，探讨了左利手与右利手在言语、视觉空间和触觉三种WM模态下的表现差异。结果表明，两组在整体WM能力上无差异，但存在模态特异性优势：左利手在视觉空间顺背任务（forward Visuospatial Span）中表现更优，而右利手在触觉逆背任务（backward Tactual Span）中更具优势。该发现强调了利手与WM模态交互作用的重要性，为神经心理学评估中考虑个体差异和模态特异性提供了新依据。

　　

你是否想过，习惯用左手还是右手，可能会影响我们记忆和处理信息的方式？这不仅仅是关于便利性，更可能触及大脑功能组织的核心奥秘。在人类群体中，约有10%的人是左利手，他们的认知特征，从语言、学习到记忆和执行功能，一直是科学家们饶有兴趣的研究课题。然而，关于左利手和右利手之间是否存在认知差异，以往的研究结论莫衷一是。一些研究持“二分法”观点，认为两者在整体认知能力上并无实质性差别；而另一些研究则揭示出一种更为复杂的图景，表明差异可能体现在某些特定领域，例如，左利手可能在注意力或听觉学习方面更具优势，而右利手则可能更擅长视觉学习。

工作记忆（Working Memory, WM），作为负责临时存储和操纵信息的关键认知系统，是检验这种特异性差异的理想窗口。然而，既往比较利手与WM的研究多集中于言语和视觉空间模态，结果同样充满矛盾。有些研究发现左利手的言语WM更优，有些则报告右利手或左利手在视觉空间WM上表现更好，还有相当数量的研究未发现任何差异。神经影像学研究提示，这种不一致可能源于大脑半球偏侧化模式的不同：右利手在进行视觉WM时更依赖右半球连接，而左利手则表现出更多的双侧大脑协同参与。重要的是，这种神经活动上的变异性并不总是直接转化为行为表现上的差异。

更值得注意的是，触觉工作记忆（Tactual WM），即对触觉信息的存储和操纵，在这一研究背景下几乎被完全忽视。触觉加工涉及大脑双侧的感觉特异性和多感觉区域，左半球更多参与编码结构特征，右半球则支持空间处理。那么，一个自然而然的问题产生了：利手的不同，是否也会在触觉WM这一未被探索的领域带来独特的优势或劣势模式？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由Eyal Heled领导的研究团队在《Archives of Clinical Neuropsychology》上发表了他们的最新研究，首次将触觉模态与言语、视觉空间模态置于同一框架下，系统比较了左利手与右利手的工作记忆表现。

为了探究利手对不同模态工作记忆的影响，研究人员招募了62名健康的年轻成年人，其中包括32名右利手和30名左利手参与者。所有参与者完成了三项经典的工作记忆任务：用于评估言语WM的数字广度（Digit Span）任务、用于评估视觉空间WM的视觉空间广度（Visuospatial Span）任务，以及用于评估触觉WM的触觉广度（Tactual Span）任务。每项任务均包含顺向回忆（评估信息存储）和逆向回忆（评估信息操纵与执行功能）两部分。通过对三项任务得分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研究人员细致地剖析了利手与WM模态之间的交互作用。

主要研究结果

模态主效应：触觉工作记忆需求更高

分析结果揭示了一个显著的模态主效应。无论是顺向回忆还是逆向回忆，触觉广度（Tactual Span）任务的得分均显著低于数字广度和视觉空间广度任务。这一发现与先前的研究一致，表明处理触觉信息可能比处理言语或视觉信息需要更高的认知负荷。这可能源于日常生活中触觉序列记忆经验的相对缺乏，以及触觉定位本身存在的困难，从而降低了触觉WM的效率。

利手主效应：整体工作记忆无差异

分析表明，左利手和右利手在整体工作记忆能力（综合所有模态）上不存在显著差异。这一结果支持了那些认为利手本身并不导致普遍认知能力差异的观点，表明大脑能够通过功能代偿机制，即使神经组织存在差异，也能维持任务执行的有效性。

利手与模态的交互作用：特异性优势显现

尽管整体无差异，但研究发现了关键的“模态×利手”交互作用，这意味着利手的影响取决于具体的WM任务类型。

在顺向回忆中，左利手参与者在视觉空间广度任务上的表现优于右利手参与者。

在逆向回忆中，交互作用更为显著。右利手参与者在触觉广度任务上的表现明显优于左利手参与者，而在数字广度和视觉空间广度任务上，两组差异未达到显著性水平。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得出结论：工作记忆的表现取决于任务模态及其与利手的交互作用。左利手和右利手在整体WM能力上并无高低之分，但在特定模态下表现出各自的相对优势。左利手在需要视觉空间信息顺向存储的任务中表现更好，这可能得益于他们更灵活的双侧大脑半球参与和增强的半球间协作，这有助于处理序列空间信息。相反，右利手在需要逆向操纵触觉序列信息的任务中更胜一筹，这可能反映了其主导左半球在处理对侧体感输入和执行序列操作时更高效的神经耦合。

这些发现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在理论上，它深化了我们对大脑功能偏侧化与认知表现之间复杂关系的理解，表明利手的影响是模态特异性的，而非全局性的。在临床实践上，它强烈提示神经心理学评估需要超越“一刀切”的模式。对于具有非典型大脑偏侧化模式的神经疾病患者（如颞叶癫痫、脑卒中后失语症、脑肿瘤患者），在评估其认知功能时，充分考虑其利手和不同模态WM的差异至关重要。设计包含多种模态并明确考虑利手因素的评估组合，将有助于更精确地描绘认知功能图谱，辅助诊断，识别保留的信息处理通路，从而指导个性化的康复策略。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例如样本量相对较小、每种模态仅使用单一任务进行评估，以及利手判定依赖于自我报告的二分法问题。未来的研究需要扩大样本量，并结合神经影像学技术，直接探查左利手和右利手在执行触觉广度等任务时的大脑活动差异，从而为当前的行为学发现提供更坚实的神经机制证据。尽管如此，这项研究无疑为我们理解利手与认知功能的关系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强调了在探索大脑奥秘时，关注细节和特异性往往能带来更深刻的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