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与独处情境下发笑调节的差异：情绪调节策略的神经行为学证据

《Communications Psychology》：Laughter regulation in solitary and social contexts varies across emotion regulation strategies

本研究探讨了在社交不适宜发笑的场合中，个体如何通过不同情绪调节策略（认知重评、表达抑制、分心）调控笑声相关面部表情和主观愉悦度。通过三个结合面部肌电（fEMG）和主观评分的实验发现：在独处情境下，分心与表达抑制最能有效抑制面部肌肉活动；而社交情境中他人笑声会削弱抑制效果并降低趣味性评分，揭示了情绪调节策略效力的情境敏感性。

　　

当听到一个绝妙的笑话时，人们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发笑。然而，在庄重的葬礼、严肃的商务会议或需要保持安静的场合，不合时宜的笑声可能会带来尴尬甚至损害人际关系。这种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矛盾，引发了心理学家对“发笑调节”（laughter regulation）这一主题的深入探索。发笑作为愉悦情绪（amusement）最直接的外在表达，其调节能力是社会交往中一项重要技能。尽管情绪调节研究已对愤怒、悲伤等负面情绪管理有深入探讨，但对于愉悦情绪，特别是发笑行为的调节机制，尤其是在社交动态情境下的研究仍相对缺乏。

在此背景下，由Vanessa Mitschke领衔的研究团队在《Communications Psychology》上发表了最新研究成果。该研究通过三个精心设计的实验，系统考察了不同情绪调节策略在独处和社交情境下对发笑行为的调控效果。研究不仅关注人们能否成功抑制外在的笑容，还深入探究了这种抑制是否会影响内心的真实感受。

为了回答这些科学问题，研究人员采用了多层次的实验方法。核心技术创新性地结合了面部肌电图（fEMG）技术和主观行为评分，通过测量与笑容相关的肌肉活动（包括颧大肌ZYG、眼轮匝肌OO和皱眉肌CS），计算出“笑容指数”（smile index）作为发笑行为的客观指标。同时，参与者对听到的笑话进行趣味性评分，作为主观愉悦度的衡量。三个实验分别考察了不同情绪调节策略（认知重评cognitive reappraisal、表达抑制expressive suppression和分心distraction）在独处（实验1和2）和社交情境（实验3）下的效果。实验3还引入了社会性笑声反馈，模拟真实社交场景中他人笑声对个体调节能力的影响。所有参与者均来自德国哥廷根大学社区，通过本地招募获得。

主观愉悦度变化

实验1结果显示，认知重评策略显著降低了参与者对笑话的趣味性评分（M=2.08 vs M=2.27），而表达抑制策略则无显著影响。实验2进一步引入分心策略，发现认知重评和分心均能显著降低趣味性评分，而表达抑制仍无显著效果。这表明认知重评和分心策略能有效改变个体对幽默内容的认知评价，而表达抑制主要影响外在表达而非内在体验。

肌肉活动变化

在面部肌肉活动方面，实验1发现表达抑制策略最能减少笑容相关肌肉活动（β=-0.17），认知重评也有显著但较弱的效果（β=-0.11）。实验2结果类似，表达抑制仍产生最大的肌肉活动抑制效果，分心和认知重评效果相当。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皱眉肌活动在认知重评条件下并未如预期那样增加，反而有所降低，提示认知重评并未引发负面情绪或认知负担。

主观体验与肌肉活动的关系

分析显示，在自然聆听条件下，较高的趣味性评分与较强的笑容肌肉活动显著相关。而在表达抑制条件下，即使微小的面部肌肉活动也与较高的主观愉悦度相关，表明当个体试图抑制笑容时，任何“泄漏”出来的面部反应都可能增强其内在的愉悦体验。这种关系在认知重评和分心条件下不明显，提示不同调节策略对体验-表达关系的影响机制存在差异。

社会反馈对愉悦度的影响

实验3引入社会笑声反馈后，发现听到他人笑声的笑话被评定为显著更有趣（β=0.31），表明社会性笑声能增强个体的主观愉悦体验。同时，在表达抑制条件下，与他人在场时个体抑制笑容的难度增加，表现为笑容肌肉活动的起始比例更高（M=0.14 vs M=0.08）和整体肌肉活动水平更高。

幽默刺激对模仿抑制的影响

实验3还发现，相较于中性事实，笑话刺激引发更强的笑容肌肉活动（β=0.55），但刺激类型与时间无显著交互作用，表明笑容活动随时间增加而不受刺激内容调节。

研究结论表明，情绪调节策略的效果高度依赖于社交情境。在独处环境下，表达抑制和分心策略能有效控制笑容表达，但对主观体验影响有限；认知重评则能改变对幽默的认知评价。然而，在社交情境中，他人笑声会通过情绪传染机制削弱个体的调节能力，同时改变对幽默内容的评价。这一发现挑战了将情绪调节视为纯个体过程的传统观点，强调社会情境在塑造调节效果中的关键作用。

讨论部分进一步深化了这些发现的理論意义。研究表明，表达抑制在社交情境下伴随的主观愉悦度降低可能源于多重机制：抑制外在表情可能增加内部压力或不适感；实时抑制模仿反应可能产生认知冲突和努力，这两者都与积极情绪体验的减少相关。此外，社交情境中情绪调节可能涉及个人目标、人际规范共享情绪状态自动吸引之间的平衡艺术。

这些发现对理解日常社交生活中的情绪自我调节具有重要启示。在需要保持严肃的专业、医疗或仪式场合，往往发生在他人面前，社会线索可能同时增强情绪体验和增加调节难度。在这些情境中抑制笑声可能比先前预期的更具认知挑战性和情绪后果。研究还为面部反馈假说（facial feedback hypothesis）提供了新视角：在独处情境下抑制面部表情并不减少愉悦度评分，支持表达与体验可分离的观点；而在社交情境中，抑制表情却伴随愉悦度降低，表明表达、体验和社会线索之间存在更为复杂的相互作用。

该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将情绪调节研究拓展到积极情绪领域，并首次系统比较了不同策略在发笑调节中的效果差异。通过结合生理测量和行为指标，研究揭示了情绪调节策略在表达和体验层面可能产生分离效应，且这些效应受社交情境调节。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讨个体差异因素（如习惯性策略使用、社交焦虑）对调节效果的影响，以及上述结论在更自然社交互动中的普适性。这些工作将为了解人类如何在复杂社交世界中管理情绪表达提供更全面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