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期精神分裂症患者攻击行为与睾酮水平的网络映射研究及其临床意义

《Schizophrenia》：Mapping aggressive behaviors and testosterone among schizophrenia patients in acute stage

本研究针对急性期精神分裂症患者攻击行为频发但神经生物学机制不明的临床难题，采用网络分析方法探索了精神病性症状、攻击行为与睾酮水平间的复杂交互关系。研究发现冲动控制差(G14)是连接症状与攻击行为的关键桥梁症状，而情感平淡(N1)与睾酮水平关联最强，为急诊场景下高风险患者的精准干预提供了新靶点。

　　

在精神病学急诊室，医护人员时常需要面对一个严峻挑战：处于急性期的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 SCZ）患者可能表现出不可预测的、甚至是严重的攻击行为。这些行为不仅对患者自身、其他患者及医护人员构成安全威胁，也给临床管理和治疗带来了巨大困难。尽管已知精神病性症状，如命令性幻听或被害妄想，可能触发攻击行为，但其背后的神经生物学机制，特别是内分泌因素如何参与其中，仍然不甚清晰。睾酮（Testosterone）作为一种关键的性激素，被认为与人类的攻击性和冲动行为有关，但它与精神分裂症患者急性期攻击行为的具体关联模式，尚待深入探索。传统的线性分析模型难以充分揭示症状、行为与生物标志物之间复杂的、动态的相互作用网络。因此，迫切需要一种新的研究范式来解析这些复杂关系，从而为早期识别高风险患者和制定精准干预策略提供科学依据。

为了回答上述问题，由张梦涵（Meng-Han Zhang）和张静（Jing Zhang）作为共同第一作者，纪晓（Xiao Ji）作为通讯作者的研究团队，在《Schizophrenia》杂志上发表了一项题为“Mapping aggressive behaviors and testosterone among schizophrenia patients in acute stage”的研究。该研究创新性地应用网络分析（Network Analysis）这一方法，旨在描绘急性期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精神病性症状、攻击行为与血浆睾酮水平之间的相互关系网络，识别网络中的核心症状（Central Symptoms）和桥梁症状（Bridge Symptoms），并探讨睾酮在这一网络中的位置和作用。

本研究主要采用了横断面调查设计（Cross-sectional Survey），在北京安定医院的急诊科连续入组了467名符合国际疾病分类第十版（ICD-10）中精神分裂症（F20）诊断标准、处于急性期的患者。研究人员收集了患者的社会人口学和临床资料，并使用中文版阳性与阴性症状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Syndrome Scale, PANSS）评估其精神病性症状。攻击行为则依据当地卫生部门制定的标准化量表进行分级（I-VI级），其中II级及以上被视为具有临床意义的攻击行为。此外，研究在上午7:30至8:30间采集患者的血液样本，通过化学发光法检测其血浆总睾酮水平。核心的数据分析方法是基于图论的网络分析，使用R语言软件构建图形高斯模型（Graphical Gaussian Model, GGM），并通过期望影响（Expected Influence, EI）中心性指数和桥预期影响（Bridge Expected Influence）来评估网络中节点（症状、行为、睾酮）的重要性。研究还使用了网络比较检验（Network Comparison Test, NCT）来考察网络特征是否存在性别差异。

3.1 社会人口学和临床特征

研究共分析了467名急性期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数据。攻击行为的患病率分别为：II级41.4%，III级33.3%，IV级8.8%。PANSS总分为80.05±22.37。男性患者的平均睾酮水平（323.75±192.47 ng/dL）显著高于女性（36.48±23.71 ng/dL）。单因素分析显示，攻击行为与男性、高体重指数（BMI）、较高的PANSS总分和阳性症状分以及较高的睾酮水平显著相关。

3.2 网络结构

图1展示了精神病性症状、攻击行为与睾酮之间相互关系的网络结构。在网络中，阳性症状社区内最强的连接存在于P1（妄想）与P6（猜疑/被害）之间；阴性症状社区内最强的连接存在于N1（情感平淡）与N2（情感退缩）之间；一般精神病理症状社区内最强的连接存在于G2（焦虑）与G4（紧张）之间。在攻击行为社区内，S1（愤怒）与S2（冲动性）的直接连接最强。

期望影响（EI）中心性分析（图2）显示，G3（罪恶感）具有最高的中心性，其次是G14（冲动控制差）和N5（抽象思维困难）。在桥中心性分析中，G14（冲动控制差）是最关键的桥梁症状，连接着精神病性症状、攻击行为和睾酮水平，其次是P2（概念紊乱）和N5（抽象思维困难）。流动网络分析（图3）进一步揭示，N1（情感平淡）与睾酮水平呈最强的正相关，而G14（冲动控制差）和攻击严重程度（AS）与睾酮呈负相关。网络稳定性分析表明，EI中心性具有较高的稳健性。

3.3 节点特异性预测中介性测量

图5展示了节点的预测中介性（Predictive Betweenness）。N1（情感平淡）具有最高的预测中介性，其次是G7（运动迟缓）和N2（情感退缩）。这表明情感平淡、运动迟缓和情感退缩可能是连接睾酮水平、共病精神病性症状和攻击行为的关键桥梁症状。

3.4 按性别进行的网络比较检验

网络比较检验显示，男性和女性患者在网络的全局强度（Global Strength）和边权重（Edge Weights）上均无显著差异，表明网络结构在不同性别间相对稳定。

4. 讨论

本研究首次应用网络分析揭示了急性期精神分裂症患者精神病性症状、攻击行为与睾酮水平之间的复杂互动网络。研究发现，冲动控制差（G14）不仅是网络中最核心的症状之一，更是连接精神病性症状与攻击行为的关键桥梁。这意味着针对冲动控制能力的干预，可能有效阻断从症状到攻击行为的路径。此外，情感平淡（N1）与睾酮水平最强的正相关性提示，睾酮可能通过影响阴性症状（尤其是情感表达）来间接参与攻击行为的病理生理过程。抽象思维困难（N5）和概念紊乱（P2）作为核心和桥梁症状，强调了认知损害在攻击行为发生中的重要性。患者可能因认知扭曲而将环境误解为威胁，从而采取攻击性防御行为。罪恶感（G3）的中心性则可能反映了患者将内在罪恶感外化为对他人的敌意和指责的心理机制，而睾酮对社会支配地位的调节作用可能加剧了这一过程。

5. 结论

本研究的结论是，对于急诊收治的急性期精神分裂症患者，冲动控制差（G14）、罪恶感（G3）、抽象思维困难（N5）和概念紊乱（P2）是其症状-行为-生物标志物网络中最关键的节点。探查影响该人群攻击行为的因素，有助于早期识别预警信号，从而为制定针对性干预措施、优化临床管理策略提供关键路径。这项研究为理解精神分裂症攻击行为的复杂机制提供了新的网络视角，强调了跨领域症状相互作用的重要性，并为未来开发针对核心及桥梁症状的精准治疗方案奠定了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