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墨西哥边境地区流动妇女获得产前护理所面临的结构障碍：一项定性研究

《Public Health》：Structural barriers to prenatal care for migrant women at the United States–Mexico border: a qualitative study

本研究通过半结构化访谈调查了10名在美墨边境为寻求庇护的孕妇提供医疗服务的医护人员，揭示了结构性暴力、资源限制和医疗碎片化对产前护理的阻碍，并提出政策改革、资源优化和跨境协作的解决方案。

　　在当前的全球背景下，美国与墨西哥边境地区的移民问题日益凸显，尤其是近年来由于美国移民政策的调整，导致大量寻求庇护者被滞留在墨西哥边境城市，无法获得及时和全面的医疗保障。其中，孕妇群体尤为脆弱，她们不仅面临获取产前护理（PNC）的困难，还可能遭遇多重社会和经济障碍，从而影响自身及胎儿的健康。这一现象不仅关乎个人健康，更反映了更深层次的社会结构性问题。为了深入理解这一现状，我们对10位在非政府组织（NGO）运营的边境诊所中工作的医疗工作者（HCWs）进行了半结构化访谈，他们包括6名护士和4名医生，工作地点主要集中在墨西哥的Matamoros和Reynosa。通过这些访谈，我们试图揭示孕妇在边境地区获得产前护理所面临的挑战、经历以及医疗工作者的视角。

### 一、背景与问题陈述

近年来，从中美洲和墨西哥迁徙至美国的人数显著增加，这一趋势受到贫困、暴力、气候变化、新冠疫情以及经济动荡等多种因素的驱动。随着美国政策的不断变化，尤其是2019年实施的《移民保护协议》（MPP）——俗称“留在墨西哥”政策，以及2020年3月启动的《标题42》政策，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寻求庇护者的处境，使得他们被限制在墨西哥边境城市，无法顺利进入美国接受移民程序。这些政策不仅对寻求庇护者的法律地位产生了深远影响，还对他们的基本生活条件和健康保障造成了严重冲击。尽管这些政策在后来被撤销，但它们对孕妇群体的健康权益产生了持久的负面影响。

孕妇在边境地区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是缺乏有效的产前护理。产前护理对于优化母亲和新生儿的健康至关重要，能够显著降低低出生体重和婴儿死亡率的风险。然而，由于政策限制、资源短缺、医疗体系的不完善以及社会偏见等因素，许多孕妇无法获得符合国际标准的产前护理。她们常常因语言障碍、种族歧视或缺乏必要的医疗资源而被排除在正式医疗系统之外，甚至在紧急情况下也无法得到及时救治。这种现象不仅威胁到孕妇的健康，也对整个社会的公共健康构成了挑战。

### 二、研究方法与设计

本研究采用定性研究方法，旨在通过医疗工作者的视角，揭示边境地区产前护理的现状及面临的障碍。我们选择进行半结构化访谈，因为这种方法能够灵活地捕捉到参与者的真实体验和深层次见解。访谈对象为10名在非政府组织运营的诊所中工作的医疗工作者，他们来自不同的背景，既有长期在边境地区工作的医生，也有参与短期志愿服务的护士。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希望能够从多个角度了解边境地区医疗体系的运作模式及其对孕妇群体的影响。

研究团队在设计访谈提纲时，结合了自身的边境工作经验、半结构化访谈指南以及相关文献的回顾。访谈提纲经过内部审查，并在两位潜在参与者身上进行了试用，以确保其有效性和适用性。访谈在2023年6月至7月期间进行，由一位接受过定性研究培训的公共卫生硕士候选人（KMG）执行，并在有经验的定性研究者（DS）的监督下完成。所有访谈均以英语进行，时长在22至59分钟之间，平均为43分钟。为了保护参与者的隐私，访谈均通过远程方式进行，且未邀请观察者参与。在访谈过程中，我们确保参与者了解其参与的自愿性，并记录了他们的基本特征，如工作单位、职位、是否直接提供产前护理服务等。

在数据处理方面，我们采用了主题分析法，这是一种广泛应用于定性研究的方法，能够帮助我们识别和归纳数据中的关键主题。这一方法特别适合于本研究，因为它允许我们从原始数据中提取出新的见解，而不仅仅依赖于预设的假设。我们使用了NVivo 14软件进行数据管理和分析，并借助Miro工具来可视化主题之间的关系。整个分析过程强调了数据的开放性和灵活性，确保研究结果能够真实反映医疗工作者的体验。

### 三、研究发现

通过对10名医疗工作者的访谈，我们提炼出三个主要主题：**结构性暴力**、**资源限制**和**护理碎片化**。这些主题不仅揭示了边境地区产前护理的现状，也反映了医疗工作者在这一特殊环境下所面临的挑战。

#### 1. 结构性暴力

结构性暴力指的是由社会制度（如法律、政治和经济体系）所导致的系统性不公，这些不公限制了某些群体的基本权利和资源获取机会。在本研究中，结构性暴力表现为对寻求庇护者的排斥、歧视以及医疗资源的不平等分配。

医疗工作者提到，许多寻求庇护者在进入墨西哥边境城市的医院时，常常被拒绝接受服务，即使他们需要紧急医疗帮助。例如，一位医生表示：“有些人在医院门口就被拒之门外，他们甚至没有机会进行基本的检查。”此外，医院内部的种族歧视现象也十分普遍，尤其是针对海地移民群体。他们经常被忽视或被边缘化，无法获得应有的医疗支持。这种结构性暴力不仅影响了孕妇的健康，还加剧了她们的脆弱性，使得她们在寻求帮助时面临更大的风险。

#### 2. 资源限制

资源限制是影响边境地区产前护理质量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医疗工作者普遍指出，边境地区的医疗设施面临严重的资源短缺，包括人力、设备和药品等方面。

首先，专业医疗人员的缺乏是一个显著的问题。尽管许多诊所由非政府组织运营，但提供的服务往往依赖于志愿者的参与，而非全职医疗团队。这导致了医疗服务的不稳定性，也使得孕妇无法获得连续性的护理。一位护士提到：“我们很少有专业的产科医生，大多数医生都是全科医生，他们虽然努力，但缺乏足够的专业知识来应对孕妇的特殊需求。”

其次，医疗设备和药品的短缺也严重影响了产前护理的质量。尽管一些基本的实验室检测和有限的超声检查可以进行，但全面的筛查（如感染检测、先天性异常筛查和胎儿生长监测）却难以实现。这使得许多孕妇无法及时发现和处理潜在的健康风险，从而增加了母婴并发症的可能性。

此外，临时性医疗场所的隐私问题也是一个重要的挑战。许多诊所设在临时搭建的设施中，如庭院、食堂或阳台上，这些环境缺乏必要的隐私保护，使得医疗工作者难以开展涉及性别暴力或性传播疾病筛查等敏感服务。一位护士表示：“我们无法进行性传播疾病筛查，因为没有足够的隐私空间。”这种缺乏隐私的环境不仅影响了医疗工作的开展，也对孕妇的心理健康构成了威胁。

#### 3. 护理碎片化

护理碎片化指的是医疗护理在多个提供者之间分散，缺乏连贯的协调和管理。在边境地区，这种现象尤为突出，导致孕妇的护理过程充满不确定性。

首先，寻求庇护者的流动性是护理碎片化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政策限制和安全问题，许多孕妇在等待移民程序或寻找安全庇护时频繁迁徙，这使得她们很难保持连续的医疗跟进。一位医生指出：“这些人在不同城市之间流动，我们很难跟踪她们的医疗记录，也无法确保她们能够持续接受产前护理。”

其次，短期志愿者的参与模式进一步加剧了护理碎片化。由于志愿者的轮换频繁，孕妇很难与同一医疗工作者建立长期的信任关系，从而影响了她们的护理体验和健康结局。一位护士提到：“如果我们要跟进一位患者，她很可能已经换了一位医生，我们只能在有限的资料中尽量补救。”

最后，医疗记录的不完整也导致了护理过程的混乱。由于缺乏统一的医疗记录系统，不同诊所之间的信息无法有效共享，这使得医疗工作者难以进行系统的风险评估和连续的护理管理。一位医生表示：“我们无法跟踪患者的病史，比如是否有妊娠并发症，这使得我们无法提供针对性的护理。”

### 四、讨论与分析

本研究的发现与已有文献中的相关研究相呼应，进一步揭示了边境地区孕妇获取产前护理所面临的多重障碍。结构性暴力、资源限制和护理碎片化不仅影响了孕妇的健康，也对整个医疗体系的运作构成了挑战。尽管非政府组织如GRM和MSF等在边境地区提供了重要的医疗支持，但它们在资源、人力和基础设施方面仍然面临诸多困难，难以满足所有寻求庇护者的需求。

此外，护理碎片化现象在其他低资源地区也有所体现。例如，在美国、南非和巴西的移动诊所中，类似的隐私问题和医疗记录不完整现象都曾被报道。这表明，护理碎片化不仅是边境地区的独特问题，也可能是全球医疗体系在应对流动人口时普遍面临的挑战。

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的局限性在于样本量较小，且仅从一个非政府组织中招募参与者，这可能限制了研究结果的普遍适用性。此外，由于志愿者的参与模式，研究未能全面反映全职医疗工作者的体验。未来的研究应考虑扩大样本范围，并纳入更多本地医疗工作者和寻求庇护者的视角，以获得更全面的理解。

### 五、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揭示了美国与墨西哥边境地区孕妇获取产前护理所面临的严峻挑战。结构性暴力、资源限制和护理碎片化是影响产前护理质量的关键因素。尽管非政府组织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系统性障碍仍然存在，亟需通过政策改革、资源分配和跨边界合作来加以解决。

为了改善边境地区的母婴健康状况，政策制定者、医疗工作者和非政府组织需要共同努力，推动更包容和人道的移民政策，确保孕妇能够获得必要的医疗支持。此外，加强医疗工作者之间的信息共享和协调，提高医疗资源的可及性，也是提升产前护理质量的重要措施。未来的研究应采用社区参与的方法，与当地医疗工作者和寻求庇护者合作，开发更加灵活和可持续的医疗模式，以应对这一复杂的全球性问题。

总之，边境地区的移民政策和医疗体系的不完善，对孕妇群体的健康构成了严重威胁。只有通过系统性的改革和多方面的合作，才能有效解决这一问题，确保所有寻求庇护者都能获得必要的医疗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