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灵活性、计划能力与自闭特质的关系：认知能力的中介作用

《Research in Developmental Disabilities》：Linking cognitive flexibility, planning, and autistic traits: The mediating role of cognitive abilities

本研究针对自闭症谱系障碍(ASD)儿童执行功能(EF)与自闭特质关联不一致的问题，探讨了认知能力在其中的中介作用。研究人员对110名4-17岁ASD患儿进行神经心理学评估，发现认知灵活性(WCST)与临床观察的刻板行为(RRB)相关，而计划能力(TOL)与家长报告的自闭特质(SRS-2)相关。关键发现是认知能力(IQ)介导了执行功能与临床评估的社会沟通技能之间的关系，凸显了认知水平对EF评估的重要影响，为开发更敏感的神经心理学工具提供了依据。

　　

在探索自闭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ASD）的认知特征时，执行功能（Executive Functions, EF）的挑战一直是研究焦点。自闭症儿童常常表现出在认知灵活性、计划能力等高级认知技能方面的困难，这些困难与他们的核心症状——社交沟通障碍和限制性重复行为（Restricted and Repetitive Behaviors, RRB）——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一个令人困惑的现象长期存在：基于实验室任务的执行功能评估结果，与家长或临床医生在真实世界中观察到的自闭特质之间，常常缺乏一致性。这种不一致性给临床诊断、干预策略制定以及科学研究都带来了巨大挑战。究竟是测量工具本身的问题，还是有其他关键因素在背后起作用？认知能力，通常以智商（IQ）为代表，是否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为了解开这些谜团，由Francesca Anderle、Rebecca Barbieri等研究人员组成的团队开展了一项深入的研究。

这项研究发表在《Research in Developmental Disabilities》上，旨在系统地探讨自闭症儿童执行功能与自闭特质之间的关联，并重点检验认知能力是否在其中起到中介作用。研究团队意识到，以往的研究往往将IQ作为一个需要控制的变量，却忽略了它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解释机制。理解认知能力如何影响执行功能与自闭特质的关系，对于开发更公平、更有效的评估工具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那些认知水平差异较大的自闭症群体。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研究人员对110名年龄在4至17岁之间的自闭症参与者进行了全面的神经心理学评估。这些参与者根据其韦氏儿童智力量表（WISC-IV）的得分被分为两组：33名IQ低于85的较低智商组和77名IQ高于85的较高智商组。评估工具包括用于测量认知灵活性的威斯康星卡片分类测验（Wisconsin Card Sorting Test, WCST）和用于评估计划能力与问题解决的伦敦塔测验（Tower of London, TOL）。自闭特质的测量则结合了临床医生的结构化观察（Autism Diagnostic Observation Schedule-2, ADOS-2）和家长的问卷报告（Social Responsiveness Scale-2, SRS-2），分别评估其社交情感（Social Affect）和限制性重复行为（RRB）两个核心领域。研究采用了一系列统计分析方法，包括斯皮尔曼相关性分析、广义线性模型（Generalized Linear Models, GLMs）以及基于Bootstrap法的中介效应分析，以探究变量间的复杂关系。

研究结果部分揭示了丰富的发现。

RQ1 - EF表现任务是否与家长和临床医生评定的自闭特质相关？

分析表明，执行功能与自闭特质之间的关联因测量工具而异。在WCST（认知灵活性）方面，完成更多分类和出现更少持续性错误与ADOS-2评估的较低社交障碍得分相关。而在TOL（计划能力）方面，一个反直觉的发现是，更好的任务表现（更高得分）竟然与家长通过SRS-2报告的更严重的自闭特质（包括社交障碍和RRB）相关。这凸显了实验室表现与日常现实行为评估之间的脱节。

RQ2 - 这些关系在较高与较低IQ得分的儿童之间是否有差异？

当按IQ分组分析时，关联模式呈现出不同特点。在较低IQ组中，WCST的使用卡片数与ADOS-2社交得分呈负相关。在较高IQ组中，WCST的多个指标（如完成分类数、持续性错误）与ADOS-2社交得分相关，并且使用卡片数还与ADOS-2的RRB得分相关。同时，TOL的规则违反次数在两个IQ组中都与ADOS-2社交得分相关。重要的是，在按IQ分层后，执行功能任务表现与家长报告（SRS-2）之间的关联基本消失，这表明实验室测量与家长报告在不同认知水平群体中普遍缺乏一致性。

RQ3 - 认知能力在执行功能与自闭特质的关系中是否起中介作用？

中介分析是本研究的关键。结果明确显示，认知能力（IQ）显著中介了WCST（认知灵活性）和TOL（计划能力）得分与临床医生评定的ADOS-2社交沟通技能之间的关系。这意味着，执行功能对社交能力的影响，很大程度上是通过个体的整体认知水平来实现的。然而，IQ对ADOS-2或SRS-2评估的RRB均未表现出中介效应，表明RRB可能相对独立于更广泛的认知能力。

RQ4 - 在IQ定义的亚组之间，EF表现、认知特征和自闭特质是否存在差异？

组间比较发现，较高IQ组在大多数认知能力和执行功能测量上表现更好，并且临床医生（ADOS-2）评定的社交障碍和总分也显著更低。然而，两组在ADOS-2评定的RRB以及所有SRS-2家长评定的分数上均无显著差异。这进一步说明，认知能力强烈影响在结构化环境下的任务表现和临床观察到的社交特征，但对家长在日常环境中感知到的行为挑战影响较小。

归纳研究的结论与讨论，本研究的重要发现在于揭示了认知能力的关键作用。它不仅是执行功能表现的重要基础，还作为一个重要的中介变量，部分地解释了执行功能与临床观察到的社交沟通技能之间的关系。这一发现强调了在理解和解释自闭症个体执行功能缺陷时，必须充分考虑其认知背景。对于认知水平较低的个体，标准化的实验室评估可能无法准确反映其真实生活中的能力，因此在临床解读时需要格外谨慎。

研究的另一个核心启示是评估工具“生态效度”的重要性。实验室任务的高度结构性可能为认知能力较高的个体提供了“脚手架”，使其能调动资源完成任务，但这未必能推广到复杂多变的真实世界。相反，家长报告更能捕捉日常情境中的挑战。因此，未来的评估应当结合多种信息来源（绩效评估、家长/教师报告、临床观察），并致力于开发对认知水平依赖更小、更贴近真实生活的神经心理学工具。

在临床和教育实践上，这些发现提示干预需要个体化。针对认知灵活性、规则遵守等执行功能的训练，可能有助于改善社交技能。同时，为不同认知水平的自闭症儿童调整评估和教学策略（如增加视觉支持）至关重要，这能更准确地评估其能力，减少挫败感，并促进学习参与。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例如缺乏对照组、使用言语性IQ测验对特定人群的可能局限性、样本年龄范围较广等。未来的研究可以纳入非言语智力测验、聚焦更窄的年龄阶段，并整合更多元化的生态化评估方法，以更深入地揭示自闭症认知特征的全貌。

总之，Francesca Anderle等人的这项研究为我们理解自闭症认知特征提供了更细腻的视角。它明确指出，认知能力是连接执行功能与社交沟通能力的重要桥梁，而限制性重复行为则可能遵循不同的发展路径。这一认识不仅推动了理论发展，也为实现更精准、更公平的自闭症评估与干预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