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在社交支持与心理健康间的纵向中介作用：一项追踪研究

《Acta Psychologica》：Gratitude as a longitudinal mediator between social support and mental wellbeing

本研究针对社交支持、感恩与心理健康间的因果关系尚不明确的现状，开展了一项为期三个月、两阶段的纵向研究。通过采用交叉滞后面板模型（CLPM），研究人员发现感恩在社交支持对心理健康（Mental Wellbeing）的促进作用中扮演着纵向中介角色。结果表明，感恩并非短暂情绪，而是连接人际资源与持久心理健康的稳定特质，这为将感恩干预和社交支持技巧纳入心理健康促进方案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

　　

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中，人们面临着来自心理、社会、经济、地缘政治和环境等多方面的压力，心理健康（Mental Wellbeing）问题日益凸显。世界卫生组织（WHO）将心理健康定义为一种能够应对生活压力、认识自身能力、良好学习工作并为社区做出贡献的状态。然而，个体在整个生命过程中可能因贫困、暴力、不平等等因素而变得脆弱。与此同时，作为社会性动物，人类建立的社会联系以及从中获得的积极情感，例如感恩（Gratitude），被普遍认为对维持心理健康至关重要。以往的大量横断面研究（Cross-sectional Studies）已经揭示了社交支持（Social Support）、感恩与幸福感之间存在显著关联。例如，社交支持与整体幸福感呈正相关，并能纵向预测随时间推移的幸福感水平；感恩则作为一种积极的情绪，被认为可以强化社会资源。然而，这些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究竟如何？感恩是否不仅仅是社交支持带来幸福感的一个伴随现象，而是在其中扮演着关键的桥梁角色？由于缺乏将这些变量置于同一框架下进行考察的纵向研究（Longitudinal Research），这些问题一直悬而未决。为了弥补这一研究空白，澄清其中的因果联系，研究人员在《Acta Psychologica》上发表了他们的研究成果。

为了回答上述问题，研究人员进行了一项严谨的两波次纵向研究。该研究招募了233名土耳其成年人作为参与者，采用方便抽样法（Convenience Sampling）。数据收集分两个时间点进行，间隔为三个月。研究采用了几个经过验证的量表：多维感知社会支持量表（MSPSS）用于评估来自家庭、朋友和重要他人的支持程度；感恩问卷-6（GQ-6）用于测量个体的感恩倾向；华威-爱丁堡心理健康简版量表（WEMWBS-SF）则用于评估心理健康水平。在数据分析方面，研究采用了交叉滞后面板模型（Cross-Lagged Panel Model, CLPM）的自回归分析来检验感恩的纵向中介作用。这种方法能够克服横断面数据在进行中介分析时的严重局限性，更好地推断变量间随时间变化的因果关系。研究使用结构方程建模软件IBM AMOS 24进行分析，并通过比较拟合指数（CFI）、增量拟合指数（IFI）、规范拟合指数（NFI）、拟合优度指数（GFI）和标准化均方根残差（SRMR）等指标来评估模型的拟合优度。

3.1. 初步分析

研究人员首先对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可靠性分析和相关性分析。结果表明，社交支持（T1和T2）、感恩（T1和T2）以及心理健康（T1和T2）在所有时间点上都呈现显著正相关。变量的偏度和峰度值均在正常范围内，表明数据分布符合正态性假设。各个量表的信度系数（如McDonald’s ω, Cronbach’s α, Guttman’s λ6）均达到可接受水平，确保了测量工具的可靠性。

3.2. 纵向中介模型

交叉滞后面板模型的分析结果支持了研究假设。模型拟合指标良好（SRMR = 0.059, CFI = 0.93, GFI = 0.95, NFI = 0.92, IFI = 0.93）。路径分析显示，时间点1（T1）的社交支持能够显著预测时间点2（T2）的感恩水平（β = 0.12, p < 0.05）。同时，时间点1（T1）的感恩水平也能显著预测时间点2（T2）的心理健康水平（β = 0.11, p < 0.05）。最重要的是，分析结果表明，感恩在社交支持与心理健康的关系中起到了显著的纵向中介作用。这意味着，个体在早期接收到的社交支持，会通过提升其随后的感恩水平，进而对未来的心理健康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

研究的讨论部分对上述发现进行了深入阐释。首先，社交支持对感恩的预测作用（H1）与现有文献一致。这表明当个体感知到自己被关怀、尊重和重视时，更容易产生感恩这种积极的道德情感。其次，感恩对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H2）也得到了多项纵向研究和实验干预研究的支持，说明培养感恩之心确实有助于提升生活满意度和整体幸福感。最核心的发现是，感恩在社交支持与心理健康之间扮演了纵向中介角色（H3）。这为理解社交支持如何转化为持久的心理健康提供了一种机制性解释：社交支持作为一种重要的外部人际资源，激发了个体内部的感恩情绪，而这种稳定的积极心理特质（而非短暂的情绪状态）进而成为促进长期心理健康的内在动力。这一发现也与压力缓冲模型（Stress Buffering Model）相呼应，感恩作为一种扩展认知行为资源的积极情绪，可能帮助个体更好地利用社交支持所提供的资源来应对压力。

这项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在理论层面，它通过纵向设计为社交支持、感恩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因果关系提供了更有力的证据，弥补了现有文献的空白，并表明感恩可能是一个连接外部社会资源和内部心理状态的稳定心理特质。在实践层面，研究结果提示心理健康专业人士，在设计和实施干预措施时，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社交技能训练、团体活动等方式帮助个体建立和维持高质量的社交网络，提升其感知到的社交支持；另一方面，可以直接引入感恩干预（如感恩日记、感恩拜访等），有意识地培养个体的感恩倾向。将感恩练习与社交支持技巧相结合，有望更有效地提升个人乃至社区层面的心理韧性与幸福感。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样本仅限于土耳其成年人，结论推广到其他文化背景（如集体主义/个人主义取向不同的社会）、年龄群体（如青少年、老年人）时需要谨慎。研究仅包含两个时间点，未来进行更长时间的追踪将能更好地揭示变量间的动态关系。数据依赖于自我报告量表，未来可结合访谈、观察等多种方法。此外，研究未采用测量模型与结构模型分开验证的两步法，未来研究可考虑此点以减少测量误差带来的偏差。

总之，这项研究清晰地表明，感恩是社会支持发挥其心理健康促进作用的一个关键内在机制。这启示我们，促进心理健康不仅需要营造支持性的社会环境，也需要培育个体感知和回应善意的感恩之心。这一发现为基于实证的心理健康促进策略提供了有价值的科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