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体现默认模式网络：从身体感知的角度出发的自我相关处理

《Current Opinion in Behavioral Sciences》：Embodying the default mode network: self-related processing from an embodied perspective

本文提出从身体嵌入视角重新诠释默认模式网络（DMN）的自我相关功能，将自相关性视为内感受推断与价值评估的整合，并引入情感地图概念解释DMN在内部身体状态建模中的作用，同时结合第二序 cybernetics理论探讨自参考处理中脑-体双向调节机制。

　　本文探讨了默认模式网络（DMN）在自我相关处理中的功能，并提出了一种以身体为基础的重新理解视角。传统上，自我相关的认知过程主要通过概念性或心理层面的框架进行研究，而较少关注身体在自我形成中的作用。然而，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自我不仅仅是一种心理结构，它还深深植根于身体体验之中。本文试图通过引入“具身性”（embodiment）的概念，重新构建对DMN功能的理解，强调其在自我相关过程中的身体维度。

默认模式网络是一组大脑区域，包括前扣带回皮层（PCC）、腹侧和背侧前额叶皮层、海马体和颞上回等。这些区域在自我相关的任务中经常被激活，例如自传体记忆、自我特质的反思以及对自我相关信息的处理。然而，现有研究往往忽略了自我与身体之间的紧密联系。事实上，自我体验包含了两个主要维度：心理自我和身体自我。身体自我是指个体对自身躯体状态的感知和体验，例如身体的疼痛、饥饿、疲劳等。这些身体状态不仅影响个体的情绪和行为，还构成了自我意识的基础。

本文认为，自我相关处理的核心在于“自我相关性”（self-relevance）和“自我参考性”（self-reference）这两个过程。自我相关性指的是个体对刺激或事件的个人意义或接近程度的评估，而自我参考性则涉及对自身状态的反思和评估。传统上，这些过程被理解为基于记忆和认知的活动，但本文提出，自我相关性可能更多地依赖于内脏感知（interoception）和价值评估（value estimation）的机制。具体而言，自我相关性可以通过预测刺激对内部身体状态的长期影响来实现，而这种预测可以被视为一种价值信号的生成。换句话说，个体在评估一个刺激是否与自身相关时，实际上是在预测该刺激是否会带来某种身体状态的变化，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为了更具体地解释这一观点，本文引入了“情感地图”（affective maps）这一概念。情感地图类似于认知地图（cognitive maps），后者是大脑对外部世界的内部表征，而情感地图则是大脑对内部身体状态的内部表征。认知地图帮助个体在空间中导航，而情感地图则帮助个体在身体状态的变化中导航。例如，当一个人看到一个果汁摊时，他可能会在认知地图中模拟自己从当前位置到果汁摊的距离。同样，当一个人考虑喝一杯橙汁时，他可能会在情感地图中模拟这一行为对自身身体状态的影响，比如缓解饥饿或口渴的状态。这种模拟过程不仅涉及对当前身体状态的感知，还涉及对未来状态的预测，从而影响个体对刺激的自我相关性判断。

情感地图的形成依赖于内脏感知和奖励机制。内脏感知是指个体对自身内部生理状态的感知，例如心率、血压、血糖和氧气水平等。这些感知信息提供了关于身体状态的实时反馈，帮助个体维持内部环境的稳定（即内稳态，homeostasis）。内稳态是生命维持的基本机制，当身体状态偏离其最优范围时，会触发一系列调节机制以恢复平衡。在这个过程中，内脏感知起到了关键作用，它不仅提供了关于身体状态的信息，还通过预测未来状态的变化来指导个体的行为。奖励机制则在这一过程中起到了调节作用，帮助个体评估哪些刺激或行为更有助于维持内稳态，从而增强其自我相关性。

从这一角度来看，自我相关性不仅仅是一种认知判断，它更是一种基于身体状态的预测和评估过程。这种过程可能涉及多个脑区的协同工作，包括DMN的腹侧前额叶皮层（vmPFC）、后扣带回皮层（PCC）以及与内脏感知和奖励相关的区域，如腹侧纹状体（ventral striatum）、岛叶（insula）和前扣带回（ACC）。这些区域通过整合内脏信号和预测其未来影响，共同构建了自我相关性的神经基础。此外，脑干（如孤束核和旁延髓核）和下丘脑等结构也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它们通过调节自主神经系统来维持内稳态。

值得注意的是，自我相关性与记忆相关的认知过程也存在交互作用。例如，个体对过去某些刺激（如食物、音乐等）的身体反应可能会影响他们对未来类似刺激的预测和评估。这种记忆不仅存储了刺激本身的信息，还存储了它们对身体状态的影响。因此，记忆系统在自我相关性的形成中起到了重要的“先验信息”（contextual priors）作用，帮助个体在处理新信息时更快地做出反应。

本文还提出，自我参考性（self-reference）可以通过第二代控制论（second-order cybernetics）的视角进行重新理解。第二代控制论强调系统对自身的观察和调节，即系统不仅是被控制的对象，同时也是控制的主体。这种“自反性”（reflexivity）意味着，自我参考性不仅仅是对自身状态的反思，还涉及对自身调节机制的监控和调整。例如，个体在思考自己的情绪状态时，实际上是在调整自己的行为以维持内部环境的稳定。这种自反性机制在DMN中得到了体现，DMN不仅参与了对自我状态的感知，还通过与自主神经系统（如中央自主网络，CAN）的互动，对身体状态进行调节。

第二代控制论还强调系统的“非平凡性”（nontriviality），即系统内部的复杂性和动态性。这种非平凡性意味着，同一个输入在不同的时间点可能会产生不同的输出，因为系统本身在不断变化。例如，一个个体在不同的情境下对同一事件的反应可能会有所不同，这取决于其当前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因此，自我参考性不仅仅是对自身状态的简单反射，而是通过复杂的内部机制对自身状态进行动态调整的过程。

从这个角度来看，DMN的功能不仅仅是对自我进行认知处理，它还构成了一个动态的、具身的内部模型，用于调节和维持自我体验。这种模型不仅包括对自我状态的感知和评估，还包括对身体与环境之间关系的动态调整。例如，DMN通过与脑干、下丘脑和纹状体等结构的互动，帮助个体在面对外部刺激时调整自身的身体状态和行为反应。这种互动机制使得自我体验不仅仅局限于大脑内部，而是与身体状态紧密相连。

此外，本文还讨论了情感地图与认知地图之间的关系。认知地图主要用于组织和处理外部世界的知识，而情感地图则用于组织和处理内部世界的知识。情感地图的形成依赖于内脏感知和奖励机制，它帮助个体预测身体状态的变化，并据此调整行为。这种预测过程类似于认知地图中的空间导航，但它是针对身体状态的。例如，当一个人需要决定是否去吃东西时，他可能会在情感地图中模拟这一行为对自身饥饿状态的影响，从而做出决策。

情感地图的非平凡性也体现在其动态变化上。随着个体经历不同的身体状态和环境变化，情感地图会不断更新和调整，以适应新的情况。这种动态调整使得自我体验具有高度的灵活性和适应性，而不仅仅是静态的。因此，情感地图不仅帮助个体维持内稳态，还支持其在不同情境下的自我调节和行为决策。

本文的结论指出，通过引入具身性的视角，可以更全面地理解DMN的功能。传统上，DMN被理解为一个纯粹的认知网络，负责处理自我相关的任务，如自传体记忆和自我反思。然而，具身性视角强调DMN在维持身体状态和调节自我体验中的作用，它不仅是一个被动的观察者，更是一个主动的调节者。这种理解有助于揭示DMN在自我形成中的核心地位，并为研究自我相关的神经机制提供了新的方向。

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索DMN与内脏感知、奖励机制和自主调节系统的动态互动。例如，可以通过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设计专门的实验任务，以研究这些系统如何共同作用，维持自我体验的稳定性。此外，还可以通过模拟或实际的内部状态变化，来探讨个体如何通过情感地图和认知地图的整合，进行自我调节和决策。这些研究不仅有助于深化对DMN功能的理解，还可能为临床治疗自我相关障碍（如抑郁症、焦虑症和精神分裂症）提供新的思路。

总之，本文提出了一种新的理论框架，将自我相关处理视为一个具身的过程，强调身体状态在自我形成中的核心作用。通过引入情感地图和第二代控制论的概念，本文为理解DMN的功能提供了更全面的视角，并指出未来研究需要更多地关注身体与大脑之间的动态交互。这种具身性的理解不仅有助于揭示自我体验的神经基础，还可能对相关疾病的治疗产生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