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先消除对儿童疫苗接种的担忧：护士如何主动回应家长对“新型”疫苗的疑虑

《SSM - Qualitative Research in Health》：Pre-Empting Concerns About Child Vaccination: How Nurses Anticipatorily Address Parental Concerns About “New” Vaccines

疫苗接种沟通中荷兰护士的预先干预策略及矛盾

　　在儿童疫苗接种率逐渐下降的背景下，医护人员与家长之间的交流变得愈发重要。这些交流不仅涉及疫苗的基本信息，还需要应对家长在接种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多种顾虑。本文通过话语分析（Conversation Analysis, CA）的方法，探讨了荷兰护士在对新生儿父母进行家庭访问时，如何预判并应对有关轮状病毒疫苗的潜在疑虑。我们分析了2024年2月至12月期间记录的41次真实家庭访问对话，这些对话围绕当时刚引入的轮状病毒疫苗展开。研究发现，护士在介绍疫苗时，会使用三种关键的交流策略来应对可能引发拒绝接种的疑虑：（1）自我纠正，（2）对比表述，以及（3）解释说明。通过这些策略，护士在家长明确表达疑虑之前，就主动排除了可能的误解，并引导家长形成更合适的理解。这种预判行为不仅有助于促进疫苗接种，还揭示了其中存在的两个关键张力：（1）“进步性悖论”——虽然在交流中局部延迟了进度，但整体上促进了接种进程；（2）“疑虑悖论”——护士提前回应疑虑可能会无意中抑制家长表达自身担忧的机会。

儿童疫苗接种被视为预防传染病和降低死亡率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在荷兰，儿童通过国家免疫计划（NIP）接种十二种传染病的疫苗，且疫苗是自愿接种、免费提供的。尽管多年来荷兰的疫苗接种率一直较高，但近年来研究发现，这一趋势出现了显著下滑。特别是在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和海牙的一些社区，疫苗接种率特别低，这给公共卫生带来了潜在风险，可能增加传染病爆发的可能性。此外，关于新冠疫情的信念和经历也对儿童疫苗接种的态度产生了“溢出效应”，导致在疫苗接种率较低的地区，负面信念更加集中。自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家长对儿童疫苗的安全性、有效性和重要性的担忧明显增强。因此，医护人员在与家长交流时，需要应对越来越多的、有时甚至情绪化的疑虑。

在处理家长疑虑的过程中，医护人员需要在多个相互冲突的规范之间进行权衡。一方面，他们要积极推广疫苗接种，另一方面，又要避免显得过于强硬或强迫。此外，他们需要提供准确的信息，同时遵循“不重复他人已知内容”的交流原则。引入新疫苗进一步增加了这一工作的复杂性。虽然家长可能普遍支持疫苗接种，但新疫苗往往更容易引发犹豫。因此，医护人员不仅要提供清晰、可信的信息，还需要主动应对家长可能提出的、在讨论常规疫苗时不会涉及的特定问题。

轮状病毒疫苗于2024年1月被加入荷兰国家免疫计划，这为研究新疫苗如何被介绍给家长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机会。作为一种口服的活疫苗，轮状病毒疫苗旨在预防由轮状病毒引起的胃肠道感染。第一剂通常在婴儿6至9周龄时接种，第二剂则在至少四周后完成，所有接种应在24周龄前完成。常见的副作用通常是轻微的胃肠道症状，如短暂的腹泻或呕吐。基于41次真实家庭访问的录音，我们发现护士在介绍轮状病毒疫苗时，会主动考虑家长可能对疫苗“新”和“接种方式”的疑虑，并通过不同的交流策略来提前应对这些疑虑，以促进疫苗接种。

在以往的研究中，大多数关于家长疑虑的探讨都依赖于问卷或访谈中获得的回顾性叙述。这些研究指出，了解家长的疑虑对于以患者为中心的护理、开放对话以及提高疫苗接种率具有重要意义。然而，这些方法并未详细说明在交流的哪个阶段，医护人员可以有效引导和处理家长的疑虑。相比之下，话语分析（CA）提供了一种分析真实互动的方法，能够揭示在交流中如何预判和处理可能的误解。近年来，CA在研究真实疫苗接种对话方面的应用逐渐增多，为理解家长疑虑的管理提供了宝贵的视角。尽管有研究指出，家长很少主动表达疑虑，而且医护人员也较少邀请家长提出疑虑，但当家长确实提出疑虑时，医护人员通常是在他们已经决定不接种疫苗之后才进行回应，这反而可能被误解为试图说服家长接受疫苗，而非真正理解他们的立场。此外，当家长接受疫苗时，他们往往不会提问，以免显得自己的决定不够明智。这种现象表明，提前讨论家长的疑虑可能更有利于建立信任和促进疫苗接种。

在本文中，我们重点关注了家长尚未做出接种决定的阶段，探讨护士如何在这一阶段预判并应对可能的疑虑。我们发现，护士通过三种策略来引导家长形成更合适的理解：（1）自我纠正，（2）对比表述，以及（3）解释说明。这些策略帮助护士排除可能引发拒绝接种的误解，并在交流的早期阶段主动处理这些疑虑。通过这些方法，护士能够有效避免家长因误解而产生拒绝接种的倾向。在后续的分析中，我们还探讨了当护士没有采取这些预判策略时，家长可能会主动提出疑虑，导致交流的进度受到干扰，医护人员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来澄清误解。

话语分析文献显示，医护人员和患者都可以通过预判潜在的误解或困难情况来优化交流。在医疗场景中，医护人员常常在交流初期就采取行动，以防止可能的误解。例如，外科医生在患者做出治疗决定之前，就可能通过提供信息来消除患者对死亡风险的误解。同样，在神经科咨询中，医生可能会在诊断之前描述患者的症状，以减少患者对诊断的抵触。这些做法表明，通过预判，医护人员可以引导患者形成更合适的理解，同时避免误解带来的冲突。患者也可以在交流中预判可能的误解，例如在初级护理中，患者可能通过提前提出可能的解释，来削弱医生对症状的常规判断。通过这种方式，患者可以引导医生关注更合适的解释，从而避免不必要的担忧。

护士在介绍轮状病毒疫苗时，会使用这些策略来避免家长因误解而拒绝接种。通过自我纠正，护士可以在同一轮次中插入信息，以澄清可能的误解。例如，护士可能会在提到疫苗“新”之后，迅速补充说明该疫苗在其他国家已经使用多年，从而减少家长认为该疫苗是新开发的误解。这种做法不仅帮助家长形成更合适的理解，还避免了可能的拒绝。通过对比表述，护士可以明确疫苗的实际接种方式，例如将“口服”与“注射”进行对比，以消除家长对疫苗接种方式的担忧。最后，通过解释说明，护士可以进一步澄清疫苗的背景和使用情况，以增强家长的信任感。

这些策略的使用意味着，护士在交流中更注重家长的理解而非交流的流畅性。话语分析表明，交流中的每个轮次都应具有连续性，即下一个轮次应紧接上一个轮次，而不应有中断。然而，当护士采用预判策略时，他们可能会在轮次中插入额外的信息，从而打断交流的连续性。这种做法表明，护士在交流中更关注如何让家长理解疫苗，而不是如何快速推进对话。这种平衡在疫苗接种这一敏感话题中尤为重要，因为误解可能导致家长拒绝接种，进而影响公共卫生。

我们的研究发现，当护士没有采取这些预判策略时，家长可能会主动提出疑虑，导致交流的进度受到影响。例如，在某些案例中，家长在听到疫苗名称后立即表达对疫苗“新”的担忧，而护士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来纠正这些误解。这种情况下，护士的回应可能显得被动，无法有效引导家长形成正确的理解。因此，护士的预判策略不仅有助于减少误解，还能在交流初期就建立信任，从而促进疫苗接种。

通过这些策略，护士能够在家长尚未表达疑虑之前，就主动处理可能引发拒绝接种的问题。这种做法不仅提高了疫苗接种的效率，还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然而，这种策略也存在一定的风险，即可能会抑制家长表达自身疑虑的机会。因此，护士在使用预判策略时，需要在引导家长形成正确理解与尊重家长表达自身疑虑之间找到平衡。

总的来说，本文通过话语分析的方法，揭示了护士在介绍新疫苗时如何通过预判策略来应对家长的潜在疑虑。这些策略不仅有助于提高疫苗接种率，还展示了医护人员在复杂交流环境中如何优化对话，以促进更有效的沟通。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讨这些策略在不同医疗场景中的应用，以及它们对家长决策的影响。同时，也需要关注预判策略是否真的抑制了家长表达疑虑的机会，以及如何在交流中更好地平衡信息传递与家长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