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女科学家张纪岩：独辟蹊径克炎症

　　12月17日，“第四届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颁奖典礼在京举行。年仅35岁的张纪岩因在炎症调控信号转导机制研究领域的贡献获此殊荣。  

　　谁说科学家就一定枯燥而乏味，尤其是女性，她们天生的温润、细腻、感性，让科学展现出另一种美，张纪岩将其诠释得淋漓尽致。  



　　采访张纪岩就像读一本书，柔美是书的封面，坚毅则是书的主题。  



　　坚毅：十余年取得“一点”成绩  



　　获奖材料中，记者看到这样一段话：张纪岩在IL-6诱导急性髓系白血病(AML)细胞向巨噬细胞方向分化的信号转导机制研究、谱系特异性NF-kB活化在巨噬细胞抗凋亡效应中的作用机制研究、cAMP通过抑制p38MAPK途径抑制NF-kB的分子机制研究、JNK发挥抗凋亡作用的分子机制研究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绩，对炎症调控研究的深入具有推动作用。  



　　相比这段类似天书般的简介，张纪岩言简意赅的解释显得容易理解地多：“现在像类风湿关节炎、多发性硬化症、哮喘、银屑病等炎症性疾病的发病率呈上升趋势，致残率和致死率都比较高，临床上还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只有摸清了炎症调控的机制，才可以提出新的治疗策略，研发出新的药物。我们的工作就是研究炎症调控机制。”  



　　张纪岩从1995年读研究生开始，就一直从事这项研究，一干就是12年。如今，她的研究已取得了“一点”成绩。她以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发表了SCI收录文章9篇，其中包括MolCell、MolCellBiol、CancerRes等本领域的一流期刊，研究结果得到了同行的关注和认可。  



　　此外，她能在战略的高度上提出治疗炎症的新策略。她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p38是重要的抗炎药物设计靶点，但现有的p38抑制因子均为ATP竞争因子，临床试验的反复失败告诉人们，必须采用新的策略设计抑制因子。为此，张纪岩创造性地提出了解决上述瓶颈的途径：设计“非ATP竞争因子”类新型p38抑制因子，或靶向p38信号途径的其他分子。张纪岩作为第一作者兼通讯作者的相应综述已发表在国际权威杂志TrendsPharmacolSci上，对新型p38抑制因子的研发具有指导意义。  



　　虽然距离临床应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对炎症治疗和相关基础研究来说却多了一条新的思路。其中的艰辛，张纪岩不愿多谈。在她看来，科研本身就是失败的集合体。首先要学会承认失败。虽然在试验进展不顺利时，一时也会心情沮丧。问题的关键在于失败后，能否继续坚持做下去。  



　　“搞科研需要有一条道走到黑的毅力。”张纪岩说，科学家需要具备的众多素质中，毅力最重要。  



　　细致：百次失败获得新知  



　　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做女人难，搞科研难，女人搞科研更是难上加难。虽然科研早已不是男性的专属领地，但女性在科研领域的成就远远不如男性却是不争的事实。记者拿着个问题问张纪岩，她的回答颇有些哲学的味道：“因为女性在事业和家庭选择时，第一个放弃的决不会是家庭，这就决定了不仅是在科研方面，在许多领域，女性的成就都会少于男性。”  



　　话虽如此，张纪岩却依然认为，在生理和智力上，女性并不比男性差，即使在科研领域，女性的优势也是很突出的。比如做实验，女性在韧性、耐力和细致方面，女性明显强于男性。  



　　她举例说明。第二信使cAMP可在多种细胞中抑制NF-kB的活化，但人们对其机制并不清楚。2003年年底，张纪岩把目光转向NF-kB的负调控机制研究。首先是用同位素的方法来寻找调控的关键位点。在探讨酶和底物的关系时，她前后作了100多次实验，几乎把所有的位点都突变完了，关键位点还是没找到。或许实验思路本身有错，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但她还是依然坚持做完了最后一批片子，就在这时，她发现了关键位点。这为后来她发现cAMP通过抑制p38MAPK途径抑制NF-kB，并在国际上首次揭示cAMP/p38这两条重要信号转导途径相互作用的机制奠定了基础。这一研究成果发表在国际著名杂志MolCellBiol上。事隔多年，回忆起这些，张纪岩显得很平淡：“当时挺高兴的，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做研究就是这样，细致一点，耐心一点，就能多出点成果。”张纪岩说。  



　　乐趣：将要发现尚未发现时最美  



　　中国免疫学会第二届青年学术大会优秀论文奖，军队优秀专业技术人才岗位津贴(三类)，北京市科技进步二等奖(署名第二)、北京市科技新星、青年女科学家奖———一系列荣誉接踵而来，张纪岩显得从容淡定，她甚至不记得一些荣誉的具体名称。在她看来，科研最大的乐趣不在于你拿了多少奖，而在于探求新知的过程。  



　　这正是她当初选择科研的原因。1990年，张纪岩以黑龙江省理工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第四军医大学学习临床专业，梦想将来成为一名好医生。“我父亲是学医的，当时在我眼里医生是很崇高的职业。”  



　　张纪岩很喜欢“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选择了目标，就要有为达到目标而努力的勇气；确定了理想，就要有为实现理想而奋斗的行动。为了掌握专业知识，她的大学俨然成了“后高中时代”。因为作息时间极其规律，同学们笑称她是班里的“时间表”。5年间，她没有缺过一节专业课；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为此两次荣立三等功。  



　　然而，毕业实习的那段经历让她放弃了当医生的念头。当时她被分在陕西当地的医院实习。因不懂陕西方言，本来就不擅言辞的她，发现跟病人沟通很困难。  



　　“我就想，还是去做科研吧，简单而单纯。”不过，张纪岩说没当医生还有一个原因。“医生的工作重复性很大，我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探索未知更具有挑战性。”  



　　毕业那年，张纪岩考取军事医学科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免疫学专业的研究生，师从著名科学家沈倍奋院士，开始从事炎症调控信号转导机制研究。  



　　张纪岩说科研就像爬山，没到山顶时，拼命地往上爬，总觉得山上的景色最美，可一旦到了山顶，却发现景色美不美已不重要了。“科研也是这样，实验做出来了，文章发了，也就没什么了，你将要发现尚未发现的时刻最美。探索的过程充满了无穷的乐趣。”  



　　感恩：父母和导师是最好的老师  



　　谈到自己的导师，张纪岩话明显多了起来。她说自己的入门得益于沈倍奋院士，沈老师谦虚、严谨的治学态度和高度的责任心使她受益终身。  



　　“沈老师是这个领域的领军人物，在她的指导下，我少走了很多弯路。”张纪岩记得刚进所时，实验总是做不出来，沈老师就放下自己手中的活，手把手地教她。“不仅是我，在沈老师的影响下，我们这个学科成长起来了一批人。”  



　　现在，张纪岩也有了自己的学生，每次学生叫她老师时，她总是感到一种责任，生怕误人子弟。沈倍奋院士的言传身教让她真切地体会到，做学问首先是做人，她也同样以此来教导自己的学生，总是不断强调给予年轻人更多的机会，“我希望我的学生比我‘强’。”  



　　说到做人，张纪岩说她特别感谢自己的第一任老师：爸爸妈妈。张纪岩出生在黑龙江省讷河县的一个小乡镇，在当地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实属不易，更何况是把三个儿女都送进了大学。“我是1990年黑龙江省理科状元，妹妹是次年黑龙江省文科状元，就连被人看成‘家里最不成器’的弟弟，也在三年后考入北京理工大学。”  



　　张纪岩说父母为了几个孩子的教育付出了很多。一到冬天，镇上的很多人都聚到一起打麻将，她爸妈也爱玩，但为了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几乎没有参加过社交活动。这点在张纪岩为人母后，体会得更加深刻。  



　　■人物档案  



　　张纪岩  



　　2000年毕业于军事医学科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免疫学专业，获医学博士学位，博士论文“急性髓系白血病细胞中IL-6的生物学效应与信号转导机制”被评为院优秀论文。从1995年起，主要从事炎症调控信号转导机制的研究。2003年5月至2005年12月赴美国芝加哥大学Ben-May癌症研究所做博士后。2006年晋升为副研究员。以第一作者和/或通讯作者发表SCI收录文章9篇，包括MolCell(IF:16.811),MolCellBiol(IF:6.773),CancerRes(IF:7.609)等本领域的一流期刊，研究结果得到了同行的关注，在SCI中被引用85次，其中他引78次，特别是被Cell,Molcell,Trends系列国际权威期刊引用，对炎症调控研究的深入具有推动作用。2007年获军队优秀专业技术人才岗位津贴（三类）。  



　　后记  



　　初识张纪岩，记者有些惊诧。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为人温和，一笑一颦、举手投足间都弥散出一股优雅与干练。如果不是采访，她的科学家身份，绝对看不出来。  



　　采访中有个插曲。颁奖典礼结束时，主办方安排了专访时间。起初张纪岩不愿参加，给出的理由出人意料：怕耽误了接孩子。  



　　在记者一再承诺下，她才勉强答应，前提是5年点必须结束。“对于我来说，工作和女儿同样重要。”  



　　张纪岩有个6岁的女儿，在军事医学科学院附属幼儿园上大班，正常放学时间是下午5点半，因为工作忙，她不得已把女儿送到了6点半的晚接班，即便这样，女儿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被接走的。  



　　接回家后，因为有时需要加班，女儿常常被送到邻居家玩到10点多，夏天时，她则把女儿放到操场上，让人帮忙代看一下。  



　　“很多次我很晚才去接女儿，当时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远远地看到女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等，我感到特别愧疚。但女儿很懂事，刚开始还会说，妈妈你能不能早点来接我，现在都习惯了。”正是女儿的这种“习惯”让她觉得亏欠女儿的太多了。“今天拿了这个奖，我希望能给自己放个假，早点回去接女儿回家。科研我会继续作下去，但真希望多些时间陪陪女儿。”张纪岩动情地说。  



　　一个人在作出抉择的时候就意味着要放弃其他许多选择，而选择了科研就意味着要放弃丰厚的薪酬和大量的休息时间。或许这就是张纪岩为理想付出的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