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院士潘际銮：四种倾向不利于我国大学发展

　　

追求一流、追求综合化、盲目扩大办学规模、追求研究型大学

中国科学院院士潘际銮呼吁借鉴西南联大办学经验，发扬联大精神

本报记者 郑金武

    不久前，中国科学院院士邹承鲁提出希望重建西南联大，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也曾在西南联大求学的中国科学院院士潘际銮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邹承鲁院士的建议深表理解，不过潘际銮指出，由于时代不同了，环境也不同了，要想重建一个与当时情形一模一样的西南联大，显然已经不可能。但是潘际銮呼吁目前我国的大学应该借鉴联大办学经验，发扬西南联大精神。

    潘际銮说，目前我国高校普遍出现了四种倾向：追求一流、追求综合化、盲目扩大办学规模、追求研究型大学。“所有学校都在争一流，有的争国内一流，有的争国际一流；每所大学都要成为一流大学，这是不现实的。大家都争一流，最后都是不入流。”

    在一些高校，已经有了理工科，就想着要办文科；有了文理工科，就想着要办医科、艺术、体育等等。“是不是所有的学校都要成为综合性大学？”潘际銮在质问中透着失望，他说，美国的加州理工大学没有提出要改成加州综合性大学，麻省理工学院也没提出办成综合性大学，但这些学校都是世界一流大学。

    盲目扩大办学规模，也是我国高校目前普遍存在的弊病之一。潘际銮说，现在一些高校把办学规模当成一个指标，规模越大越好，有的学校只能容纳万人规模，却招收四五万学生。“规模扩大了，教学质量降下去了。因为招一万名学生是这些教师，招四五万学生还是这些教师，师生比例失衡，根本不能保证教学质量。”而更有甚者，一些学校扩大规模并不是为了办好学校，培养好学生，而是受经济利益的驱动，因为学生招得多，钱就收得越多。

    而一味争取成为研究型大学，也会影响大学的发展。有人认为一旦成为研究型大学，学校的规格就高了。导致的结果是没有老师再去安心从事教学工作，老师们都是想着各种法子申请课题，发表论文。

    潘际銮认为，办大学追求的目标应该是特色、大师和质量。办学特色很重要，没有特色就没有竞争力。西南联大有很强的学科，但是也有较弱的学科。学校有能力就多抓几个特色学科，没有能力就少抓几个，特色多就代表着高水平。

    西南联大办学条件艰苦，却拥有先进的教育理念，聚集了一批大师。潘际銮回忆说，联大校长梅贻琦先生认为办大学师资最为重要，并反复强调：“师资为第一要素，吾人知之甚切，故图之也至极。”西南联大在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上取得巨大成功，得益于其拥有雄厚的人才力量。西南联大在延聘三校教授的基础上，不断吸引海内外优秀人才，形成了国内大学中最杰出的教学和科研队伍。正是依靠这支阵容强大的学术研究队伍，在各个学术领域中取得了一大批在国内外产生重大影响的高水平的研究成果。

    相反现在的一些学校，因外语教师不足因而急忙新增许多老师，有些新外语老师不敢与外国人对话，这样的教师不要说成为大师，离合格教师还有距离，连教学都不合格，更何谈提高教学质量？

    西南联大有宽松的学习环境，但也有非常严格的考核制度。西南联大在学生中实行学分制、弹性学制、淘汰制。学生听课自由，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但考试非常严格，并规定，考试不及格的课程不能补考，必须重修。潘际銮介绍说，联大老师对学生要求很严，越严格的老师越受尊敬。

    “我在中学期间是理科尖子，进西南联大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物理不及格，当时吓了一跳。

    我发现，原来老师不仅考讲过的内容，没有讲的也要考。所以，课余时间我就去茶馆看书，把所有物理书都拿来看，直到把所学的范围融会贯通，只有这样才能考好。实际上这样就培养了很好的自学能力和独立钻研能力。”回忆起这些，潘际銮仍觉得受益良深。

    当前学术界还存在严重的不良倾向，就是急功近利、浮躁情绪。潘际銮指出，这种不良倾向与我们的导向有关系，这是因为我们的学术评价体系出了问题。过分强调论文数量而不抓真正的研究成果，例如以论文数量作为高校和研究单位排行榜的主要指标，作为老师提职和研究生论文合格标准的依据。许多单位还按论文数量发放大额奖金，所以，教师、博士们不是真正研究学问，而是为了当教授、得奖金，为了获得博士毕业证而写论文。有些人甚至弄虚作假、泡制论文，极大地污染了学术环境。这样下去不利于科学发展，也不利于提高学校的水平。我们要提倡扎扎实实搞科研，默默无闻做学问，这样才能出真正的、大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