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干细胞研究面临道德危机

　　

对53岁的韩国首尔国立大学干细胞研究人员黄禹锡来说，今年年底可谓“多事之秋”。由于从2004年开始在干细胞研究领域发表的一系列里程碑式的论文，黄禹锡迅速成为国际干细胞研究的巅峰人物，也成为韩国的国家英雄。但命运在今年11月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今年11月12日，黄禹锡的亲密合作者、美国匹兹堡大学的灵长类专家夏腾博士宣布断绝与黄禹锡的关系，夏腾指控黄禹锡在卵细胞的获取过程中可能有不符合伦理的行为；

    11月13日，美国《时代》杂志评出2005年度最大发明，黄禹锡的研究小组培育出的世界上第一条克隆狗——史努比荣登榜首；

    11月21日，黄禹锡的合作者、韩国首尔Mizmedi医院的生殖学专家Sun Il Roh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认他提取并交给黄禹锡作研究之用的卵子是付费获取的；

    11月24日，黄禹锡在新闻发布会上承认，一年前用于干细胞研究的卵细胞确实来源于付费的捐赠者和自己研究小组的两位年轻研究人员，并宣布辞去研究工作以外的一切职务；

    12月1日，韩国Munhwa电视台播出一条新闻，挑战黄禹锡研究数据的有效性；

    黄禹锡的言行在韩国和全球干细胞研究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研究人员质疑他的诚实，许多国际合作者暂时终止了与他的合作计划；批评者要求深入调查。与此同时，韩国政府承诺将继续资助黄禹锡的研究；800多位韩国妇女签名无偿捐赠卵子，支持他的研究；负责实况转播黄禹锡坦白新闻的电视节目制作人则受到暴力威胁，示威者聚集在电视台总部，指责电视台没有爱国之心；11月27日，韩国总统卢武铉在自己的网站上呼吁民众保持冷静，指责针对电视台的“荒唐”行为。

    《科学》杂志总编辑唐纳德·肯尼迪说：“如果确实证明所发表的论文有故意作假行为，我们肯定会为此发表声明。”“我们肯定会提出警告：今后在与黄的小组的联系中要倍加小心。”《新英格兰医学期刊》的执行编辑Gregory D. Curfman说：“非常清楚，任何期刊的编辑在收到黄的小组的论文时都会高度警惕，他们会严格仔细地审查所有涉及伦理的问题。”

    “克隆之星”承认说谎

    问题源于黄禹锡等发表的第一篇克隆人类胚胎的论文。2004年2月，他的研究小组和合作者在《科学》杂志上报告：克隆出人类胚胎。

    就在这篇论文发表3个月后，《自然》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指出，黄禹锡采集卵子的过程存在有违伦理之处，黄的一位女研究生在文章中声称：她和实验室的另外一位年轻研究员为该研究捐赠了卵子。但她随后又收回了陈述。

    卵子的采集是一种侵入性的、痛苦的过程，捐赠者需要在连续几天的时间里被注射多种荷尔蒙。根据韩国法律的规定，向捐赠者付费是违法行为，但该法律在2004年1月才生效。而由年轻研究员捐赠卵子则存在伦理问题，因为年轻研究员可能是迫于压力而作出的决定。

    但今年11月24日之前，黄禹锡一直否认向捐赠者付费和让研究生捐赠卵子的指控，在当初递交给《科学》杂志的这篇论文的声明中，他明确指出自己清楚采集卵子的所有过程，而且这些过程都是符合伦理道德的。夏腾与黄禹锡合作了20个月，两人在2005年共同发表了有关培育出第一个与患者相匹配的胚胎干细胞系和第一个克隆狗的论文，夏腾曾坚定地为黄禹锡辩护，就在今年5月，他还告诉《自然》杂志，一个内部调查委员会对黄的研究进行了调查，结果清楚地表明“没有学生为研究捐赠卵子”。

    然而，今年11月12日，夏腾却指控黄禹锡在采集卵子的过程中有违反伦理的行为，并宣布中断两人的合作关系，各界为之震惊，美国密歇根大学的Jose Cibelli是黄禹锡于2004年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论文的合作者，他说：“这是一次退步”，“我们完全被弄晕了”。韩国的媒体则要求黄禹锡“证明其克隆研究是清白的”。

    11月21日，韩国Mizmedi医院的生殖专家Roh在新闻发布会上承认，由他提供给黄禹锡的供2004年研究用的卵子是付费的，他用自己的钱为20位卵子提供者中的每一位支付了1430美元，他说：“考虑到每位捐赠者在8～10天的时间里每天都要接受注射，这笔钱并不算多。”但Roh坚持说黄禹锡不知道这一事实。

    在11月24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黄禹锡承认自己的研究使用了付费捐赠者的卵子，实验室的年轻研究员也捐赠了卵子。此次新闻发布会通过韩国的三大电视台向全国直播。《自然》杂志在12月1日出版的文章中说：“沮丧的黄禹锡告诉媒体，他在研究人员捐赠卵子的问题上说谎是为了保护她们的隐私，‘我是如此的羞愧，我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为有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黄禹锡的绝大多数国际合作者立即暂停了与他的合作，全球干细胞研究的热情好像被熄灭了。《自然》杂志在社论中质问：为何全球干细胞学术界、韩国政府和媒体时至今日才认真对待这件事？他们早该意识到干细胞研究中的伦理行为的透明性和严格性是如此重要。然而，黄禹锡却因此在国内得到声援，800多位韩国妇女签名自愿为其研究捐赠卵子，直播新闻发布会实况的电视台受到暴力威胁，抗议者指责电视台没有爱国之心，部分广告商撤消了与电视台的合约。

    数据有效性受质疑

    就在黄禹锡承认在卵细胞的采集上说谎时，他再次面临其研究论文数据有效性的质疑。

    今年6月，黄禹锡的研究小组和合作者在《科学》杂志上报告说，他们从取自患者皮肤的细胞中培育出11个胚胎干细胞系，该研究结果不仅证明1年前的克隆技术是有效的，而且也证明该技术有极其重要的医学价值，业界为之欢呼，称其为干细胞研究在医学领域的一个巨大进步。但文章发表后不久，黄禹锡向《科学》杂志发出了两个重要的错误更正。

    11月，黄禹锡致信《科学》杂志，纠正原始论文的数据表，这个数据表显示，经测试证明所有的细胞系都能分化成各种类型的细胞，而事实上，11个细胞系中只有3个细胞系经过了测试。

    12月4日，黄禹锡再次致信《科学》杂志，指出该论文所配的11幅图片中有4幅是复制品。夏腾也是这篇论文的通讯作者，照片是他提供的，但他拒绝就此事进行评价，匹兹堡大学的发言人说，大学的研究诚信办公室已着手调查此事。夏腾和他的实验室的成员正在配合调查。

    《科学》杂志负责生命科学的副编辑Katrina Kelner说，《科学》杂志正在对此进行调查，一旦弄清真相，《科学》将发表一份修正声明。

    麻烦不仅于此。12月1日，曾经直播过黄禹锡承认在卵子采集问题上说谎的Munhwa电视公司(MBC)再次向他发起挑战，MBC获得了黄禹锡培育的5个与患者遗传特征匹配的细胞系和对应患者的组织样品，将它们送给一家独立的DNA分析实验室。结果显示，其中有一个细胞系的DNA与组织样品不合，因此问题是：这个细胞系是否真的克隆自患者的组织样品。

    《科学》杂志的总编辑肯尼迪说：“我们正在非常仔细地调查这篇论文的历史。”但他警告不要有过激反应，他说：“在这个时刻，没有理由相信这些会影响这篇论文的科学结论。”

    尘埃尚未落定

    四面楚歌的黄禹锡目前因溃疡而住院。从伦理道德到论文数据的有效性，各方对他的调查正在进行。《自然》杂志认为，黄禹锡在卵子采集中说谎的事实已经让他难以再获得国际声望。

    首尔国立大学的30位教授12月7日联名致信校长Chung Un Chan，声称：“作为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我们发现论文中的重要部分DNA指纹数据难以理解。”他们要求校长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调查该研究中可能存在的不端行为，他们说：“我们非常担心，保持沉默将危及韩国科学界在国际学术界的名声，这会对我们国家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害。”

    《纽约时报》指出，值得注意的另一个问题是：今年6月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胚胎干细胞论文的研究工作是在韩国做的，但夏腾的名字作为高级研究员放在论文排名的最后。而夏腾最近发表声明说，他对这篇论文的贡献仅限于数据的分析和论文草稿的准备，这种贡献通常不足以让他成为论文的高级共同作者，黄禹锡为何要给夏腾这种名分呢？夏腾为何又要接受呢？

    韩国媒体指出，夏腾的离开对黄禹锡的打击不小，他们怀疑这是否是美国对黄禹锡创立的干细胞研究中心采取了牵制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