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技术“三里岛”

　　[AD340X300]三里岛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哈里斯堡附近一核电厂所在地。１９７９年３月２８日，由于操作失误，三里岛核电厂发生一起严重的核事故，反应堆一部分熔化，辐射气体泄漏到空气中，迫使当地２０万居民转移。而去年发生在美国的“转基因大豆越轨”事件，则被美国农业和贸易政策研究所所长马克·里奇称作“生物技术的三里岛”。

    转基因大豆越轨

    内布拉斯加州的汉密尔顿县是美国的“谷仓”。在１４号公路上，人们可以参观平原人博物馆，从中了解１９世纪８０年代到２０世纪５０年代的美国农场生活，也可以沿着公路驱车行驶，从数十个家庭农场中的任何一个之中了解当今的美国农民。这些家庭农场继续着美国内战后在此扎根的先辈们从事的玉米和大豆种植业。

    一个多世纪以来，在这片沃土上，农民们春天耕作，秋天收获，然后将收获的谷物运送到大平原上繁忙的汉密尔顿县奥罗拉。在奥罗拉，这些谷物变成麦片、面包、蛋糕粉和大豆制品，进入美国人的餐桌并出口到世界各地。

    然而，去年秋天，汉密尔顿县的粮食生产、乃至美国粮食生产的可预测模型出现了乌托邦破灭的科幻故事的征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地一位农民在一年多前为补充家庭收入，悄悄在一块试验田上种植了转基因玉米，这种玉米有望生产出含有治疗猪腹泻药物的蛋白质。一年后，这位农民又在同一片田上种植食用大豆。他把收获的大豆送到奥罗拉。在奥罗拉，这批大豆与县里其他地方收获的大豆混合在一起，准备送上食品加工线。就在大豆即将进入千家万户餐桌的时候，美国农业部检查人员做的一项例行野外测试表明，本应被彻底清除的转基因玉米仍然在收获大豆的田地里生长，由此引发了一场制药作物已经与食用作物混合的担忧。

    于是，一系列坏消息接踵而至。１１月，美国农业部调查员赶到奥罗拉，封存了一个５０万普什耳（约１８１８万升）的食品级大豆的仓库，这些大豆已经因接触含有转基因玉米残留物的大豆而遭受污染。奥罗拉生活合作社的经理们悄悄转移了这批大豆。但是，当事件不胫而走之后，绿色和平组织成员爬上储存粮食的白色谷仓并展出一个标语：“这是带药的食物！”美国食品生产商组织的官员则表达了“美国食品供给可能被污染”的忧虑。

    美国生物技术产业组织以及与产业密切合作以推动转基因作物使用的政府部门赶紧向消费者表示，一切都很安全。把内布拉斯加奥罗拉作为药用转基因玉米种植试验点的得克萨斯生物技术公司普罗迪基因公司保证向农民赔偿２８０万美元的农作物污染损失。这家公司还有可能面临罚款并丧失试验许可。美国农业部动物和植物卫生检疫局发言人吉姆·罗杰斯说，这是孤立的事件，仅发生一次，并没有扩散。

    但是，就在同一周，有消息说普罗迪基因公司在两个月前就被下令销毁来自衣阿华田地的１５５英亩玉米，因为那里的“离群的”转基因植物可能污染了常规农作物。

    “这是生物技术的三里岛。”美国农业和贸易政策研究所所长马克·里奇说。里奇说：“生物技术产业的人说，因为那些受污染的大豆被最后隔离起来了，因此没人应该担忧；可是，在三里岛，人们遏止了事故，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危机，也不意味着人们可以说，一切太平无事了。”里奇认为，应该抓住这次机会来防止未来的灾难。

    事实上，没有人，包括美国农业部、食品和药物管理局以及环保局的权威科学家在内，能够确信地说，衣阿华和内布拉斯加事件是仅有的实验性药用转基因作物“越轨”、与粮食作物相混的例子。美国全国科学院的一名科学家曾得出结论说，因为转基因玉米地中的残留物已经污染了附近的有机农田，因此很有可能转基因作物与粮食作物交配形成了含有新化学物质的食物。

    两年前，美国曾经发生过一场生物技术污染食物风波，被同意用作动物饲料的转基因“星联”玉米出现在美国快餐墨西哥玉米饼中、土豆片里和其他食物中。在制造潜在的公共健康威胁的同时，汉密尔顿事件也威胁着美国农业的健康。衣阿华州立大学农业教授尼尔·哈尔说：“如果消费者接受玉米产品被各类药用转基因作物污染的说法，如果他们认为这种污染对他们造成了威胁，那么，这将对美国种植的玉米带来负面效应。如果消费者开怀疑美国的玉米，美国农业州的经济将陷入严重困境。”

    生物制药竞赛加速

    大自然不是制药工厂，但生物技术的发展使人类社会达到了有可能把它变成工厂的地步。走在生物技术新前沿的，则是生物制药。在此，农业经济与制药产业共同探索着一个从前不可想象的前景：操纵植物遗传密码以诱导它们制造艾滋病疫苗、血栓因子、消化酶和工业粘合剂。如果它们的探索确有成效，生物制药公司推动者预测，昂贵的实验室和工厂将在１０年后被成千上万英亩种植了药用玉米和大豆的田地所替代。这些作物将让消费者意识到，普罗迪基因公司的“吃疫苗”承诺是现实。

    通常谈论的基因工程指把自然界不出现的基因和ＤＮＡ片段添加到粮食作物中，以使作物更方便、更廉价和更高利润地种植。例如，利用抗冻基因以制造出耐寒西红柿。但生物制药则把基因工程的极限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科学家对作物进行基因重组，目的是从果实内或豆子中提取出药物，成本却低于工厂生产费用。

    生物制药的前景令政客和公司总裁兴奋，这与他们将之看作赚钱新渠道不无关系。分析家指出，一旦有生物制药产品问世，这些公司将获得巨大的回报。例如，普罗迪基因公司预测，它注册专利的产品将拥有数十亿美元的市场。

    普罗迪基因公司自称是“第一个生产和营销利用转基因植物的重组蛋白质的公司”，而且保持着９０种专利，其中包括一种利用植物来开发食用而非注射疫苗的专利技术。作为生物制药产业的总裁，普罗迪基因公司首席执行官安东尼·拉奥斯几十年一直宣扬生物乌托邦“农业未来”的福音。他比其他生物技术公司总裁更坚决地要继续使用玉米作为制药植物。拉奥斯说：“我们看了多种可选择植物，当今这种技术应用最好的植物是玉米。”

    在申请注册专利和营销药用作物的竞赛中，普罗迪基因、孟山都、道氏化学和各大学都悄悄地从美国农业部获取同意，让农民在全美各地的户外试验田种植。尽管生物制药仍然处在实验阶段，但已有２０家公司和大学在未公开地点的户外田间执行了３１５个以上的试验。一方面，这些试验把数千英亩田地变成生物制药厂，另一方面，所有这些田地的附近地区都种植着传统的粮食作物。

    野外试验竞赛在近些年中加速，部分原因是生物技术产业在布什政府中有许多同盟，还有一个赞同产业自律政策的共和党国会。又因为许多州的官员和大学校长相信生物技术繁荣将把威斯康星或衣阿华等传统工业州或农业州变为新版本的硅谷，他们纷纷争夺生物制药公司在他们的州内落户。例如，普罗迪基因公司在布什担任得克萨斯州长期间被招募到了得州。结果，限制生物制药的要求经常被来自农业州政客的“没门”回答所拒。

    例如，去年１２月，在内布拉斯加事件之后，生物技术产业组织撤销了一个临时停止种植转基因药用作物的计划。在主要的玉米种植州，停止种植计划遭到了来自衣阿华州民主党州长汤姆·维尔赛克和其他农业州政客的反对。他们仍然认为生物制药将惠及社会。汉密尔顿县许多农民在与拉奥斯和普罗迪基因公司有关的推销商的要求下种植了转基因作物。销售商还提供奖励：每种植一英亩试验玉米奖励６００美元，在试验结束后再给３００美元的管理费。此后还有更多的奖励。迈克·阿尔伯特是汉密尔顿县奥罗拉的一个农民，去年拒绝了种植普罗迪基因公司试验作物的机会。但他说：“附近的农民处境很难已经很长时间了，他们中很多人不想错过所谓的农业未来。”

    包括普罗迪基因公司在内的美国生物制药研究单位还有联邦资助或大制药公司赞助。普罗迪基因公司关于可食艾滋病药物的研究依仗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经费，它最近还与礼来制药公司结成了伙伴关系。普罗迪基因公司获得的生物制药野外试验比美国其他公司都多：８５个。其次是孟山都公司，有４４个。普罗迪基因公司的一半许可在衣阿华和内布拉斯加的田地里，而根据美国农业部的数字，内布拉斯加是美国拥有最多野外试验田的州。许多试验田在汉密尔顿县——拉奥斯在接管普罗迪基因公司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经济利益驱使制药公司

    美国政策分析家比尔·弗里斯说，制药公司大谈生物制药对社会的好处，但事实上主要是经济利益吸引了他们。他们认为生物制药能够帮助他们降低生产成本；而且，如果一种药物效果良好，他们只需调高种植面积，如果药物被证实是失败，他们把农民踢开就是。

    尽管美国农业部已经宣布对普罗迪基因公司处以２５万美元的罚款，但是，批评者认为政府机构在转基因作物的管理上力度不够。环境保护组织反复敲响警钟，指责联邦机构没有严格管理生物技术的应用，过于热中推动转基因作物，却忘了它有可能成为被后人诅咒的罪恶之源。环保组织警告说，如果管理不善，类似的生物技术“三里岛事件”还将发生。

(转载自《经济参考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