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悬念

　　

    “即使耗尽最后一块硬币，我也要让儿子再生。”过去两个月，面对来自各方的质询，41岁的美国律师马克·亨特重复这句话。让两年前在接受心室穿孔修复手术时不幸死在手术台上的10个月大的儿子复活，如今已成为他生活的意义所在。

    但亨特投入30万美元克隆的儿子的首次大规模尝试已告失败。据8月19日出版的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报道，美国联邦调查局8月中关闭了旨在利用早夭婴儿身体组织克隆人的秘密实验室，亨特就是这家实验室的资助者。

    亨特在西弗吉尼亚州算得上名人，他很快将成为民主党政客。为竞选国会议员作准备，他已成立了“亨特入主国会山”办公室。据悉，亨特利用医院方面对诊治儿子医疗事故的赔偿在西弗尼亚查尔斯顿附近尼特罗的一间废弃校舍内建起克隆人秘密实验室。该实验室由“克隆援助”公司技术总监波伊塞利率领的专家组统筹建立，但迫于美国政府的压力，波伊塞利已在8月中旬正式关闭了这家实验室。

    在一封致美国国会克隆人调查委员会的信中，亨特如此写道：“我无法接受孩子已永远离去的事实。《圣经》上说，主耶稣的门徒拉撒路死后第四天，主让他从坟墓里爬出来，但自此之后却再无人可填平生死之间的鸿沟，我希望逝去的儿子能成为第一个。”

    目前，最让主流科学界感到不安的，是意大利胚胎学家安蒂诺里与美国医生扎沃斯的克隆人合作。

    根据《华盛顿邮报》记者的调查，美国人扎沃斯在从商前一直进行育牛研究，他目前开有一家生育诊所，并在莱克星顿有两处物业。外界对扎沃斯诊所的医疗水平知之甚少，因该诊所并未参加同业评估项目。扎沃斯在其个人网站宣称自己是颇负盛名的全美生育药物协会会员，但《华盛顿邮报》向该协会查询时获悉，此言纯属虚构。

    与扎沃斯相比，他的意大利合作伙伴安蒂诺里似乎要声名显赫得多。此君一直是有争议人物，几年前曾以人工授精方式帮助一名62岁的老妇人老蚌结珠，再次怀孕。早在去年，他们曾召集科学家在罗马集会，轰轰烈烈讨论克隆人的技术事宜。江湖沉寂多时之后，他们在8月5日再度现身，这一回两人投下的是重磅炸弹：克隆人实验将进入操作阶段，200对夫妇随时候命，准备成为克隆人的候选对象。安蒂诺里医生向意大利及英国的媒体同时宣布，人体克隆实验将自今年11月起全面展开。因为意大利已立法禁止，实验地点将择址某个地中海国家或者公海。

    一场超级风暴由之形成，风暴的最高潮则是8月7日在华盛顿美国国家科学院举行的一次克隆人国际听证会上展开的激辩。安蒂诺里、扎沃斯在会上分别抛出了自己的克隆人计划，他们自然受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克隆权威及伦理专家的一致炮轰。与会者唇枪舌剑，气氛紧张。

    论战的背景是美国国家科学院正收集有关人体克隆的各种医学及伦理信息，以争取在9月底之前完成一份对人体克隆的评估报告，为布什政府提供政策建议。

    “不育是一种病，他们需要救助。既然我们能克隆动物，克隆人当然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并非完人，但我们将尽最大可能做到完美。”扎沃斯在会上振振有词，但他的话头立即被麻省理工学院胚胎学专家鲁道夫·杰尼什教授强行打断，“目前并无手段可以确认生出正常的克隆人风险不言而喻……”与会的苏格兰PPL诊疗中心研究部主任阿兰·柯尔曼承认克隆技术已取得长足进步，但他还是质问：“克隆人合乎我们的伦理规范吗？我认为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克隆论战即刻登上了各大通讯社的头版，全世界都在关注：莫非主流科学界担心已久的克隆人真的要问世了？

    所谓克隆就是指从母体采集单只细胞，然后利用人工手段制造与其基因构成完全相同的复制品。自从苏格兰罗斯林研究所1996年首次成功利用成年体细胞成功地克隆第一只哺乳动物——小羊多利以来，克隆牛、克隆鼠及克隆猪已相继问世。

    简言之，克隆过程如下：科学家在用电击法从克隆母体采集一枚细胞后，将其植入基因已被剔除的卵细胞中。这种混合后的细胞发育成与母体细胞完全相同的克隆胚胎，随后再植入代为怀胎的母体子宫中，克隆实验就完成了。

    许多克隆体怀孕以自发性流产告终，很明显这是因为胚胎或连结胚胎与子宫的胚盘发育异常所致。对克隆实验的失败经历，多数科学家都有痛苦的记忆，美国得州A&M大学动物克隆专家马克·魏斯特胡辛就是这样一位。

    他至今仍对两年前发生的那一幕耿耿于怀：那头本应在1999年出生的克隆牛绝对身价非凡，让他夜以继日忙了8个月。那头克隆牛生来可抗3种“牛氏家族”痼瘤；而且，由于克隆了一整套结构完全相同的基因，它的价值更与“金山”无异。但就是这样一座“金山”却在最后一刻崩溃——预产期前一个月，借腹分娩的牛突然浑身浮肿，生命危在旦夕。“那头母牛就像给灌进了250升水，肚子都快撑破了，最后只能以流产告终，我们8个月的努力化为泡影。”

    正如魏斯特胡辛本人承认的，只要从事克隆研究，就必须要对失败有足够的心理承受力。他和其他动物克隆实验先驱对此再清楚不过。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克隆牛、克隆羊、克隆猪、克隆老鼠实验成功的报道就会见诸报端，但“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只克隆动物的背后总躺着近百具尸体：动物克隆实验中的95%到97%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正因为此，主流科学家对即将进行的克隆人实验感到忧心忡忡。“这些家伙的举动，纯属犯罪行为。”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胚胎学专家鲁道夫·杰尼什7日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言辞激烈：“5种已成功克隆的动物都曾遇到严重的问题，它们都属于哺乳纲，（那么克隆）同属哺乳纲的人也没有理由例外。这绝非讲良知的科学。”杰尼什指出，克隆实验的成功只有1%到5%的成功率，即使实验取得成功，但克隆体其后的发育状况同样堪忧。

    苏格兰罗斯林研究所所长威尔穆特博士7日也出席了听证会，他向记者表示，在多利复制成功前，他们一共尝试了277次。这位教授警告，即使顺利出生的克隆动物在外表上看一切正常，也不排除内部病变的可能性。去年圣诞节前夕，博士领导的工作组克隆成功一头小羊羔，看上去小羊没有任何异样，大家都以为可以开香槟庆贺了。但没过几天，喜悦变成了悲伤：小羊羔一直气喘不已，研究人员想尽一切办法也难以让克隆羊止喘。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最后只能对小羊实施安乐死。直至尸检那一刻，威尔穆特博士才发现了问题所在，羊羔的动脉竟与肺部相连。“假如那是个孩子呢？”威尔穆特反问到访的记者，“谁该对他的生命负责？”

    出于这种担心，不少科学家均对人体克隆持全面否定的态度，他们指出，尽管现在动物的克隆试验成功率提高到3%至4%，但人体克隆的成功率肯定要低得多，一些直言不讳的批评者甚至认为，人体克隆只不过是在吹一个气泡。“我并不认为人体克隆在技术上是可行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健康系统中心教授阿瑟·卡普兰在接受《今日美国报》采访时对克隆人实验的现实可能性表示质疑，“成功的机会相当渺茫。”

    政府部门也纷纷表示强硬立场。白宫发言人表示，美国总统布什反对旨在复制人类的试验：“如果试验的目的是克隆人类，总统反对任何试图这样做的努力。”

    意大利医学会也正式表态，称一旦安蒂诺里医生展开克隆人实验，他们将对其采取纪律行动。该机构罗马地区副主席分尔科尼说：“因为安蒂诺里宣布违反伦理准则的克隆计划，意大利医学界已开始对其执行纪律处罚程序。”

    德国和法国外交部分别宣布，德法两国代表已于8月7日联合向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正式提出一项联合建议，敦促联合国尽快出台禁止克隆人的国际公约，并要求9月在纽约举行的联合国大会将讨论禁止克隆人问题纳入大会议程。早在今年6月，两国外交部长在柏林会谈中也已公开呼吁国际社会缔结禁止克隆人的公约，强调克隆人之举对于人类尊严而言是断不可接受的。

    面对国际社会的一片嘘声，两大克隆人阵营似乎心意已决，他们一再强调，实验已如箭在弦上。

    人类真的能抗拒克隆诱惑吗？克隆人果真会降生吗？今年还是明年？像主流科学界担心的那样，潘多拉的盒子真的会打开吗？或许这将是站在世纪之交的当代人面临的最大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