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社区多病共存老年人孤独感：认知功能对孝道感知与孤独关系中韧性中介作用的关键影响

为解决社区患有多种长期疾病（MLTCs）老年人的孤独感问题，杭州师范大学研究人员开展了关于 PRFP、韧性、认知功能与孤独感关系的研究。结果发现韧性起中介作用，认知功能有调节作用。该研究对缓解老年人孤独意义重大，值得科研人员一读。

　　

杭州师范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卫生政策与管理系的研究人员 Yilong Yang 等人在《Scientific Reports》期刊上发表了名为 “Cognitive function moderates the mediation of resilienc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erceived receipt of filial piety and loneliness among community-dwelling older adults with multiple long-term conditions” 的论文。该研究聚焦于患有多种长期疾病（MLTCs，Multiple long-term conditions）的社区老年人，对探索影响老年人孤独感的因素及相关机制有着重要意义，为缓解老年人孤独问题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和实践方向 。

一、研究背景

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进程加速，中国 60 岁及以上人口占比不断攀升，截至 2020 年已达 18.7%，预计 2050 年将超 30% 。同时，多种长期疾病（MLTCs）在中老年人群中的患病率也持续上升，中国 28 个省份的调查显示，中老年人 MLTCs 患病率已超 50%。MLTCs 不仅会增加老年人的死亡风险、提高医疗保健利用率，还会降低其身体机能和生活质量，使其承受更大的经济和身体负担，进而引发更多的心理社会困扰。

孤独感在患有 MLTCs 的老年人中尤为普遍，它是一种因期望与实际社会关系存在差距而产生的主观痛苦感受。中国社会正从传统的大家庭向核心家庭转变，加之年轻人忙于教育和事业，对老年人的照顾减少，使得老年人的孤独感问题愈发突出。据 CHARLS 2018 数据，28.2% 的患有 MLTCs 的社区老年人表示感到孤独。孤独感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有着诸多负面影响，因此，找出导致孤独感的因素并探究其内在机制，成为 “健康中国 2030” 的重要目标之一。

孝道（Filial piety），作为儒家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文化中代表着成年子女对父母应尽的一系列价值观和支持行为，对老年人的心理社会适应起着重要作用。然而，由于成年子女与父母在孝道认知和照顾上存在差异，老年人感知到的孝道（PRFP，Perceived receipt of filial piety）在预防孤独感方面应受到更多关注。但目前，关于 PRFP 与老年人孤独感之间潜在机制（如中介和调节因素）的实证研究较少。

韧性（Resilience）作为个体成功应对逆境并保持心理社会健康的能力，被认为是解释 PRFP 对与 MLTCs 相关的孤独感影响的重要保护机制。已有研究表明，韧性能够显著预测较低的孤独感得分，且在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结果之间起中介作用。认知功能（Cognitive function）则与老年人的心理社会功能密切相关，受损的认知功能与老年人的孤独感呈正相关，并且可能会调节 PRFP、韧性与孤独感之间的关系。但在患有 MLTCs 的老年人中，认知功能对 PRFP 与孤独感之间有益影响的直接或间接调节作用尚未得到充分研究。

二、研究方法

1. 伦理审批与研究设计：本研究获得了沈阳精神卫生中心人体实验伦理委员会的批准（参考编号：2024004），遵循 1964 年《赫尔辛基宣言》及其后续修正案。研究采用横断面研究设计，作为 2022 年沈阳老年人健康促进项目的一部分，通过多阶段分层整群随机抽样选取研究样本。
2. 研究对象：选取年龄在 60 岁及以上、患有两种或更多医学诊断慢性疾病、能够清晰回答问题、居住在社区且至少有一个孩子的老年人作为研究对象。排除无法提供知情同意、预期寿命小于 3 个月的绝症患者、正在接受心理治疗以及患有神经精神疾病（如痴呆）的老年人。
3. 数据收集：在沈阳的 9 个市区和 4 个农村县共选取 13 个样本点，每个区选一个社区，每个县选一个村，基于人口代表性确保城乡混合。从每个社区或村庄选取 100 多名老年人，由经过培训的调查人员使用标准化问卷进行结构化访谈，共调查 2730 名老年人，最终得到 700 名患有 MLTCs 的参与者样本。剔除存在逻辑错误和缺失值的问卷后，回收有效问卷 635 份，有效率为 90.7%。
4. 测量工具
   • 社会人口学特征：收集包括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年限、MLTCs 数量、居住方式、宗教信仰、亲子关系和生活满意度等信息。
   • PRFP：采用 10 项感知孝道量表（PRFPS，Perceived receipt of filial piety scale）进行测量，该量表通过具体描述评估中国父母感知子女尽孝行为的频率，采用 7 分制李克特量表，得分越高表示 PRFP 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 Cronbach’s alpha 系数为 0.957。
   • 韧性：使用 14 项韧性量表（RS - 14，The 14 - items version of resilience scale），这是原始韧性量表（RS - 25）的缩短版，7 分制评分，总分 14 - 98 分，分数越高表示韧性越强，本研究中其 Cronbach’s alpha 系数为 0.965。
   • 孤独感：运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孤独量表第 3 版（UCLA - LS3，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 Loneliness Scale - Version 3），20 个项目的自评工具，4 分制李克特量表，通过正向和负向题目的得分总和评估个体的孤独感，得分越高孤独感越强，本研究中该量表的 Cronbach’s alpha 系数为 0.86。
   • 认知功能：通过自评 8 项痴呆评定量表（AD - 8，The 8 - item ascertain dementia）进行评估，该量表涵盖记忆、解决问题、定向和日常活动 4 个认知相关领域，得分 0 - 8 分，分数越高表示主观认知障碍越严重，本研究中其 Cronbach’s alpha 系数为 0.784。
   
   
5. 统计分析：运用 SPSS 24.0 和 PROCESS 宏程序进行统计分析。首先计算描述性统计以获取研究变量的详细信息，然后使用 PROCESS 宏程序进行基于回归的路径分析，验证中介和调节中介模型。通过 5000 次自抽样计算偏差校正加速 95% 置信区间（BCa 95% CI，The bias - corrected and accelerated 95% confidence interval）。以双侧 p 值小于 0.05 为具有统计学意义，所有模型均控制与孤独感或韧性在单变量分析中显著相关的协变量，并对研究变量进行中心化处理。

三、研究结果

1. 孤独感和韧性在社会人口学特征上的差异：研究对象的平均年龄为 69.94 岁（SD = 6.29），女性占 66.8%（424 人），男性占 33.2%（211 人）。大多数老年人已婚（78%），与家人同住（86.6%），无宗教信仰（87.6%）。分析发现，孤独感和韧性在亲子关系和生活满意度方面存在差异。亲子关系和生活满意度非常满意的老年人，UCLA - LS3 得分最低，RS - 14 得分最高。
2. 研究变量的双变量相关性：PRFP（r = - 0.397；p < 0.01）和韧性（r = - 0.463，p < 0.01）均与孤独感呈负相关，PRFP 与韧性呈显著正相关（r = 0.505，p < 0.01），认知功能与孤独感呈正相关（r = 0.236，p < 0.01）。
3. 简单中介模型检验结果：控制与孤独感和韧性相关的协变量后，PRFP 对孤独感的总效应（路径 c）显著（β = - 0.207，p < 0.001）。路径 a（β = 0.512，p < 0.001）和路径 b（β = - 0.19，p < 0.001）表明 PRFP 与韧性、韧性与孤独感之间存在显著关联。PRFP 通过韧性对孤独感的间接效应（路径 a*b）也显著（β = - 0.097，BCa 95% CI： - 0.131，0.068），韧性部分中介了 PRFP 与孤独感的关系（路径 c' = - 0.11，p < 0.001）。经计算，韧性介导的 PRFP 对孤独感的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 46.86%。
4. 调节中介模型检验结果：认知功能对 PRFP - 孤独感关系（β = - 0.014，BCa 95% CI： - 0.041，0.013）和韧性 - 孤独感关系（β = - 0.007，BCa 95% CI： - 0.03，0.016）的影响不显著，但调节了 PRFP 通过韧性对孤独感的间接效应（PRFP - 韧性：β = - 0.059，BCa 95% CI： - 0.102， - 0.017）。简单斜率分析显示，随着认知功能受损程度增加，PRFP 与韧性的正相关关系减弱。当 AD - 8 得分较低时，PRFP 与韧性的简单斜率为 0.585（t = 12.027，p < 0.001）；当 AD - 8 得分处于中度和重度受损时，简单斜率分别为 0.499（t = 12.007，p < 0.001）和 0.384（t = 6.119，p < 0.001） 。此外，当 AD - 8 得分分别处于样本均值、均值加 1 个标准差和均值减 1 个标准差时，韧性均显著介导 PRFP 与孤独感的关系，但间接效应随着认知功能恶化而减弱（AD - 8 得分低时，β = - 0.107，BCa 95% CI： - 0.146， - 0.072；中度时，β = - 0.091，BCa 95% CI： - 0.124， - 0.062；高时，β = - 0.07，BCa 95% CI： - 0.104， - 0.042）。

四、研究结论与讨论

1. 研究结论：本研究证实了研究假设 H1 和 H2，即 PRFP 与患有 MLTCs 的老年人的孤独感呈负相关，韧性在 PRFP 与孤独感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同时，部分支持了假设 H3，认知功能调节了 PRFP 通过韧性对孤独感的间接效应。具体而言，认知功能受损程度越高，PRFP 通过韧性对孤独感的间接影响越弱。
2. 讨论
   • 韧性的中介作用：根据压力应对理论，个体在应对压力时会利用内部和外部资源。在中国文化背景下，PRFP 作为一种外部保护因素，可被视为老年人感知到的家庭社会支持。当老年人感受到子女的孝道时，他们的社会联系增加，孤独感降低。同时，PRFP 还能提升老年人的韧性，进而减少孤独感。以往研究也表明，韧性在孤独感相关关系中起中介作用，这与本研究结果一致。
   • 认知功能的调节作用：认知功能在 PRFP - 韧性 - 孤独感的关系中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当认知功能受损时，即使老年人感知到较多的子女孝道行为，其对韧性的积极影响也会减弱。这可能是因为认知功能受损会损害老年人的感知能力，使其在面对多种长期疾病时，更难维持心理健康。此外，认知功能还与孤独感相关的人格特质变化有关，认知功能受损会影响老年人在记忆、社会感知、共情和情绪调节等方面的能力，进而限制 PRFP 对韧性的保护作用。
   • 理论意义：本研究构建的调节中介模型，以韧性为中介变量，认知功能为调节变量，揭示了 PRFP 与孤独感之间的复杂关系，为研究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机制提供了新的视角。认知功能对中介模型间接效应的调节作用，丰富了人们对外部 / 内部资源与孤独感相互作用机制的理解，进一步拓展了孤独感的压力应对模型。
   • 临床意义：本研究结果为基层医疗从业者和社区管理者缓解患有 MLTCs 的老年人的孤独感提供了实践指导。应重视对老年人 PRFP 的评估和干预，同时通过压力管理和韧性训练等方式提升老年人的韧性。例如，开展相关的社区活动，增强亲子之间的互动，提高老年人对子女孝道的感知；组织心理健康讲座和培训，帮助老年人提升应对压力的能力，增强韧性。
   • 研究局限性与未来方向：本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首先，横断面研究设计无法确定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未来需要进行纵向研究加以验证。其次，研究中的测量均基于老年人的自我报告，可能存在自我报告偏差。再者，认知功能的测量仅基于自评且排除了患有神经系统疾病的老年人，未来研究应采用更全面的认知功能评估方法并纳入痴呆患者。此外，本研究样本仅来自中国沈阳，样本的地理和文化多样性受限，后续研究可在其他地区进行重复验证。未来研究还可关注社会文化态度变化对老年人自我认同和 PRFP 的影响，以及通过优化社区环境和管理来预防认知障碍，减轻老年人的孤独感。
   
   

综上所述，该研究深入探讨了 PRFP、韧性、认知功能与患有 MLTCs 的老年人孤独感之间的关系，为缓解老年人孤独问题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依据，对促进老年人心理健康、提升生活质量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