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身心疗法的全球研究趋势：一项文献计量分析

《Journal of Translational Medicine》：Global research trends in mind body therapies: a bibliometric analysis

本文通过文献计量分析，梳理身心疗法（MBT）研究现状、热点与前沿，为后续研究提供参考。

　　

身心疗法：探索身心交互的医疗奥秘

在医学领域，身心疗法（Mind Body Therapies，MBT）正逐渐崭露头角。它基于身心医学理论，强调大脑与身体的协同作用，利用多种疗法促进身心健康，与传统医学中的一些理念和实践不谋而合。像瑜伽、太极、冥想、针灸等古老的实践，都是 MBT 的重要组成部分。

MBT 主要包含认知优化疗法（如冥想、积极心理学）、动态躯体疗法（如瑜伽、太极、气功）和深度放松疗法（如呼吸练习、催眠疗法）这三种核心模式。冥想通过注意力和情绪自我调节等心理练习，改善个体核心心理能力，促使大脑中与注意力、情绪和自我意识调节相关区域的结构和功能发生神经可塑性变化；瑜伽和气功等疗法，结合肌肉活动、呼吸调节和专注力训练，提升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Quality of Life，QoL）；积极心理学作为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交叉领域，融合人文哲学和神经可塑性原理，不仅能干预疾病，还能增强心理韧性、促进心理健康、调节身心状态和预防疾病。此外，基于中医理论的针灸和中药等疗法，也能直接或间接调节患者身心状态，缓解疼痛和压力。

随着社会发展，人们对健康的关注度不断提高，MBT 的应用也日益广泛。然而，MBT 在科学有效性方面仍存在争议。自 George Engel 于 1977 年提出生物 - 心理 - 社会模型（Biopsychosocial Model，BPSM）以来，虽然该模型在医学领域逐渐得到认可，但因其缺乏科学有效性和哲学连贯性，在实际临床中，心理社会因素常被忽视。MBT 作为 BPSM 下的特定治疗方式，其科学有效性也在一定程度上未得到充分认可。由于 MBT 评估的主观性和作用机制的未知性，该领域迫切需要更多的临床疗效研究、神经生物学研究和方法学研究，以明确其评估方法和作用机制。同时，缺乏适合 MBT 的评估方法和标准，以及高质量的实验和证据支持，也限制了 MBT 的研究发展。不过，近年来 MBT 相关研究不断增多，对其作用机制和疗效的理解也不断加深，开展深入的文献计量研究十分必要。

研究方法：数据挖掘与可视化分析

为了深入了解 MBT 的研究现状，研究人员采用了文献计量分析这一强大的工具。数据来源于 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数据库，检索词涵盖了 “MBT”“Mind Body Therapies”“Yoga”“meditation”“Tai Chi” 等与 MBT 相关的术语，同时限定检索文献为英文的 “Articles” 和 “Review Articles”，排除编辑材料、会议摘要等其他类型文献。经过严格筛选，最终纳入 29,710 篇符合研究标准的文章。

研究人员将检索到的文献从数据库中以文本文件格式导出，其包含标题、摘要、关键词等丰富信息。随后，运用 R 语言中的 “Bibliometrix” 包、CiteSpace（v6.3.R1）和 VOSviewer（v1.6.20）软件对数据进行深入分析。VOSviewer 可用于可视化和分析学术引用网络，帮助研究人员探索研究热点之间的关系，识别领域热点；CiteSpace 不仅支持基于文献引用网络的可视化分析，还提供聚类分析、共现分析、突发词分析等多种分析方法，能全面展示学术领域的重要研究主题、热点及其演变，突出有影响力的论文及其引用；“Bibliometrix” 包则在 R 软件环境中发挥强大的文献分析能力，主要用于定量分析，并可实现高度定制化。

研究成果：MBT 研究的全景洞察

从 1999 年至 2024 年，MBT 领域的研究成果呈现出丰富多样的态势。在这 24 年里，共筛选出 29,710 篇相关文章，平均每篇论文被引用 25.80 次，其中有 10 篇文章的引用次数超过 1500 次。参与研究的作者来自 102 个地区和国家，共计 64,012 人，他们在 3,867 种期刊上发表了相关文献。

MBT 领域的年度发文量整体呈上升趋势。在研究初期（1999 - 2007 年），发文量增长较为缓慢；2008 - 2021 年期间，增长速度加快，并在 2021 年达到峰值；2021 年之后，虽略有下降，但发文量仍保持较高水平。

在国家和机构层面，美国在 MBT 研究方面表现最为突出，发文量达 10,448 篇，占总发文量的 35.2% ，中国、英国等国家也在该领域投入了较多关注。从中心性指标来看，美国、西班牙、英国和澳大利亚在国际合作中占据重要地位。在研究机构方面，哈佛大学发文量最多，达 1051 篇，加利福尼亚大学系统、庆熙大学等机构也表现活跃。

在作者方面，共有 64,012 名作者参与了 MBT 研究，其中发文量超过 50 篇的有 69 人。王媛（WANG Y）发文量最多，达 200 篇。同时，Hugh MacPherson、Klaus Linde 等作者发表的文章被引用次数较多，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们研究成果的高质量和高影响力。不过，目前该领域作者之间的合作网络较为分散，作者中心性较低，说明学术共同体尚未形成良好的合作关系，科研力量相对分散。

在期刊方面，共有 3,867 种期刊发表过 MBT 相关文章，其中发文量超过 100 篇的有 47 种。《Evidence - based Complementary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Medicine》等期刊在该领域较为活跃，且排名前十的期刊多集中在 JCRQ1 和 Q3 区域。

关键词分析是了解研究热点和核心内容的关键途径。通过 VOSviewer 对文献关键词进行共现分析，共识别出 54,542 个关键词。其中，“acupuncture”“QoL”“depression”“pain” 等关键词出现频率较高，且 “QoL”“management”“electroacupuncture” 等关键词的中心性较好。进一步对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可分为针灸、电针、冥想、心理学、瑜伽和太极、女性等六个集群，这表明 MBT 研究围绕这些主题展开，且不同集群研究重点各有侧重。从关键词的时间变化来看，学术研究对整体疗法的关注可追溯到 20 世纪 90 年代甚至更早，不同时期研究重点有所不同。1999 - 2003 年，主要关注 MBT 的机制、研究对象以及与心理学的关系；2004 - 2018 年，侧重于通过认知行为疗法等解决心理问题，利用磁共振成像等技术为 MBT 干预疾病提供客观证据，以及研究 MBT 在特定疾病中的应用；2019 - 2024 年，“systematic review”“network meta - analysis”“inflammation” 等新兴关键词出现，表明 MBT 研究正从基础研究向临床试验转变，追求更高的证据水平。

通过对共被引参考文献的分析，可挖掘出该领域的核心文章和研究主题。共被引参考文献网络中有 2,528 篇被引参考文献和 11,751 条共被引链接，聚类分析后得到针灸、瑜伽、补充疗法、冥想、正念、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 -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等六个集群。其中，2012 年发表的一篇关于针灸治疗慢性疼痛的系统评价文章，爆发强度最高，有力证明了针灸在多种疼痛治疗中的优势；2015 年关于正念冥想的神经科学文章也具有重要代表性，揭示了正念冥想对大脑神经可塑性的影响，但也指出需要更多高质量研究深入探索其机制。此外，MBT 在治疗 PTSD、焦虑、抑郁、疼痛、癌症等多种疾病方面均显示出一定疗效。

研究讨论：MBT 的多面剖析与未来展望

目前，MBT 在全球范围内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其应用范围不断扩大，在多种疾病的干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在发展过程中，MBT 也面临着诸多挑战，同时蕴含着新的机遇。

MBT 在多种疾病的治疗和健康促进方面展现出显著效果。在癌症治疗中，MBT 可缓解患者恶心、呕吐、疼痛、疲劳、焦虑等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例如，乳腺癌患者中，精神冥想、瑜伽和积极思维冥想等 MBT 应用较为广泛。在心脏病治疗方面，瑜伽训练能降低血压、提高身体机能，气功和太极对冠心病和心力衰竭患者的生活质量提升有积极影响。对于失眠患者，瑜伽、放松疗法、太极和音乐等 MBT 有助于改善睡眠，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 - behavioral therapy，CBT）在治疗失眠方面甚至比药物更有效。在慢性疼痛治疗中，CBT、瑜伽、冥想等疗法通过调节注意力和情绪，缓解疼痛的同时，还能改善患者的认知和心理状态。对于肠易激综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患者，压力和焦虑会加重症状，而 MBT 如催眠疗法、CBT 等能有效改善胃肠道症状，缓解患者的焦虑和抑郁情绪，提高生活质量。在新冠疫情期间，冥想和积极思维等 MBT 干预措施对医护人员的压力缓解、心理创伤修复等方面也起到了积极作用。

不同类型的 MBT 在治疗特定疾病方面各有优势。针灸在治疗癌症患者的疼痛和提高生活质量方面效果显著，还能有效管理各种急慢性疼痛；电针刺激作为一种现代神经调节技术，在治疗癫痫、中风、帕金森病等神经系统疾病方面应用广泛；冥想常用于治疗焦虑、抑郁等心理障碍，缓解身体疼痛；瑜伽和太极在治疗中风、心力衰竭及其预后方面效果较好，瑜伽还能有效改善精神分裂症症状，太极则对不同年龄段和健康状况的人群具有降低血脂、血压，改善平衡能力、预防跌倒等益处；催眠疗法在干预 IBS 方面证据充分，能有效改善患者胃肠道症状、焦虑和抑郁情绪以及生活质量。MBT 的研究正朝着高级别临床研究和循证医学研究方向发展，不断探索其干预机制，趋向于多种疗法综合治疗疾病。

MBT 在特殊群体的健康干预中也具有重要潜力。在女性群体中，MBT 在孕期、围绝经期综合征和乳腺癌治疗等方面应用广泛。孕期瑜伽能有效缓解孕妇的焦虑、抑郁等情绪，改善分娩方式和产程；瑜伽对围绝经期女性的身心健康也有积极影响，帮助减轻更年期症状。在儿童和青少年群体中，MBT 的核心研究集中在提高注意力、减轻疼痛和焦虑方面，生物反馈、临床催眠、引导想象、冥想和瑜伽等对儿童身心健康干预效果良好。随着年龄增长，老年人常面临认知功能下降等问题，瑜伽和积极心理疗法等 MBT 可减缓老年人流体智力的衰退，维持更有效的大脑网络。不过，MBT 在特殊群体中的应用仍处于探索阶段，需要更多的研究证据支持。

未来，MBT 在炎症干预和研究评估方法方面有望成为研究热点。许多身心疾病与炎症过程改变密切相关，MBT 如太极、气功、冥想和瑜伽等干预措施对炎症细胞因子活性有影响。目前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循环炎症标志物、细胞炎症标志物和炎症通路基因表达三个方面。研究发现，MBT 干预 7 - 16 周后，C 反应蛋白（C - reactive protein，CRP）会适度降低，白细胞介素 - 6 水平会小幅下降，但由于疾病状态、炎症因子基线水平以及 MBT 类型和实施方法的差异，炎症因子的变化并不一致。MBT 对免疫功能的影响仍有许多未知之处，需要更严谨的研究方法来明确炎症与 MBT 干预之间的关系。

随着 MBT 应用范围的不断扩大，其研究和评估方法也在不断发展。目前，MBT 领域的研究类型包括基础研究、临床试验、社会调查和综述等。“系统评价”“网络荟萃分析”“文献计量分析”“病例报告” 等成为 2019 - 2022 年的爆发关键词，热度持续至今。由于 MBT 作用机制多样，在许多疾病治疗中仍处于探索阶段，因此病例报告大量涌现。同时，对于研究较为成熟的疗法和疾病，正进入循证医学阶段，通过荟萃分析和系统评价等方法整合研究结果。然而，MBT 的疗效因缺乏证据而未得到充分认可，加强 MBT 研究方法学、创新评估标准和体系、开展更科学设计的试验、获取更高水平的研究证据，对推动医学模式发展至关重要。此外，MBT 干预疾病的不良事件报道较少，相关研究缺乏关键信息和评估证据，这也是未来研究需要关注的方向。

研究结论：MBT 的当下与未来

MBT 在全球范围内已被证实对多种疾病干预有效，在医疗体系中的地位日益凸显，尤其在慢性疾病、焦虑抑郁和癌症等疾病的干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近二十年来，MBT 领域出现了更多设计良好的研究，其作用机制也逐渐被揭示。但目前该领域仍迫切需要高质量的证据，以更深入地理解 MBT 在医疗健康领域的作用。未来，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MBT 有望在医学领域发挥更大的价值，为人们的健康带来更多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