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细胞背后的科学与政治

　　

●薄三郎（医生）

你知道HeLa细胞(海拉细胞)吗?

海拉细胞曾飞入太空，成就数位诺贝尔奖；无可量数的细胞，散布于世界各个角落，生长在实验室的培养瓶里。无数的科研人员，都曾与它打过交道。可是，没有人知道海拉细胞的主人叫什么。

海拉细胞的主人叫Henrietta Lacks（海瑞塔·拉克斯），她是一名美国黑人妇女，她的宫颈癌细胞，成为人类首株永生的细胞，为现代生物学与医学的进步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她死了,可她的细胞却永远活着，而这份巨大贡献却是默默无闻，不被人知。直到1988年，时年16岁的丽贝卡·思科鲁特，在生物课上第一次听说这种能“永生”的细胞时，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想知道，这株细胞背后有着怎样纠葛的故事。从1988年至2009年，通过20余年的调查访问，查阅文献史料，眼前这本《永生的海拉》便是一份最好的答案。

1951年，年仅30岁的拉克斯已是5个孩子的母亲。她发现自己腹部有个硬块，进而下身流血，随后前往约翰·霍普金斯医院——一所在当地唯一收治黑人的公立医院。诊断显示，她患有宫颈癌。当时，医生们习惯性地把从患者身上取得的组织，交给实验室进行研究。研究细胞培养长达20余年的乔治·盖伊博士，像往常一样对这块宫颈癌组织进行处理并培养。

此前，所有旨在培养无限分裂潜能的人类细胞的研究，都以失败告终。拉克斯的出现，犹如一份上天赏赐的礼物一样，降临到盖伊博士的实验室。令人震惊的是，拉克斯的细胞疯一样的生长，每隔24小时数量便增加一倍。盖伊终于找到了“长生不老”的细胞！盖伊博士决定用拉克斯的姓氏和名字的前两个字母来表示，HeLa细胞便诞生了。

HeLa细胞迅速传播到世界各地。遗憾的是，拉克斯的家人们却压根不清楚她的细胞竟然还活着。从整体而言，本书描述的是拉克斯家人在听闻海拉细胞后，从震惊、愤怒到骄傲的动人历程。与之相随的，是半世纪来人体试验的黑暗历史、探讨医学伦理以及身体组织所有权的法律问题，其中涉及的种族和信仰问题也颇让人深思。总之，这本时间跨度长达近百年的科学人文作品，既是探讨医学沿革发展的经典科学人文著作，又是一部现实启示意义重大的纪实文学作品。

海拉细胞，具有无限增殖的能力。它被广泛应用于肿瘤研究、生物实验，是细胞培养中的“老大姐”，是现代医学研究中的重要工具。笔者曾记得大学的细胞生物学实验课上，所培养的细胞大约就是海拉细胞。仔细的倾倒培养液，吹打分离。它好养活，不娇气，在显微镜下容易辨认，呈现为三角形或多角形。海拉细胞引导着笔者第一次闯入微小却足够神奇的细胞。某种程度上，海拉细胞培养了很多人对细胞、生物学和医学的热爱。

科学的进步，是一种有代价的付出。遗憾的是，似乎人们往往为做出突破性发明的科学家喝彩，却少有人注意对发明有所贡献却不可或缺的小人物。这其中，海瑞塔·拉克斯算得上被遗忘最久最彻底的一位。而实际上，拉克斯的贡献或许最大。若将海拉细胞的所有子代加在一起，那大约是五千万吨，体积相当于一百座帝国大厦。正是它，构筑了现代生物学与医学发展的基座。若是没有她，脊髓灰质炎疫苗不会那么早出现。海拉细胞帮助人类实现了科学史上最重要的医学突破：化学疗法、克隆、基因组、人工受精等。在人类尚未攻克的难题上，如癌症、艾滋病、辐射伤害、毒性问题等，海拉细胞依然在奉献着。

海拉细胞是唯一的，背后的故事也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