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的知识结构

　　新同学来，要选课，我随便说一点儿选课的意见。
我刚进大学时，辅导员给我们讲的第一课，也是说选课。他在黑板上列出了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学问，告诉我们要像他那样有选择地学习。这堂课的印象很深，尽管细节忘了。好在福大侦探的学问，他的伙伴华生同学写得很明白（见《血字研究》）： 
1. 文学知识——无。 
2. 哲学知识——无。 
3. 天文学知识——无。
4. 政治学知识——浅薄（feeble）。
5. 植物学知识——不定（variable）。熟悉莨菪、鸦片和毒物，对园艺一无所知。 
6. 地质学知识——偏于实用，而且有限。他能一眼分辨不同的土质。他在散步回来后，曾把溅在他的裤子上的泥点给我看，并且能根据泥点的颜色和坚实程度说明是在伦敦什么地方溅上的。 
7. 化学知识——精深。 
8. 解剖学知识——准确但不成系统。 
9. 惊悚文学——广博，他似乎对本世纪每个恐怖事件都了如指掌。 
10. 小提琴拉得很好。 
11. 善使棍棒，也精于击剑和拳击。
12. 关英国法律有充分实用的知识。 
福大侦探为他的无知辩解说，他即使懂得那些东西，“也要尽力把它忘掉。”因为，“人的脑子本来象一间空空的小阁楼，应该有选择地把一些家具装进去。只有傻瓜才会把他碰到的各种各样的破烂杂碎一古脑儿装进去。这样一来，对他有用的知识反会被挤出去，或者至少同许多其他东西掺杂在一起，用起来时就困难了。而善于工作的人会十分用心地选择把哪些东西装进他的小阁楼似的头脑。这样，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对他工作有用的工具，而且这些工具样样具备，有条有理。如果认为那小阁楼的墙壁有弹性，能任意伸缩，那就错了。请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为了每一点新增的知识而忘记以前熟悉的东西。所以最要紧的是，不要让无用的知识把有用的挤出去。”
 
正如华生同学说的，大侦探“既不象是为了获得科学学位而在研究任何学科，也不象是在采取其他任何一般的途径，使他能够进入学术界。”我们是不是要向大侦探学习，抱着十三分的纯粹的实用主义态度呢？当然，比福大侦探还杰出的同学，用不着我们凡老师来指手画脚。但对多数同学来说，我以为至多能学福老师的一半，学他知道的那一半；而其他方面，不能跟他学。理由说两点就足够了：
 
第一，很多同学不知道将来会做或能做什么； 
第二，不管做什么，大多数同学不可能达到福大侦探那样的高度。
 
所以，选择不能局限于固定的职业或方向，而应该以全面多能为基本要求。根据很多普通老师和同学的经验，我想普通的同学应该尽具备普通的知识，打好普通的研究基础，在专业必须的基础之外，似乎应该在以下几个方面拓展自己的视野：
 
1 数学物理的思想方法 
不论什么专业，都应该懂得数学——不需要学会计算的技巧，但一定要在思想的骨子里埋下几颗数学的种子，它们是种在哪儿就会在哪儿发芽。如公理化方法、最小作用量原理、对称性、概率论、系统动力学，等等。经验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研究，最容易模糊和空洞（歪曲和强辩且不说了），天然的方法往往只想着“看得见的”，想着因子之间的数量关系，实际上没有那么简单的关系（如回归的统计关系）；数学能让我们想到甚至一眼看到“看不见的”东西，就是藏在那些基本原理背后的东西。如果头脑里没有那些思想概念，就永远想不到那儿去。
 
2 科学史的眼光 
懂一点儿科学史，重温知识增长的过程，认识人类思想的演进，有助于我们发现和提出新的问题。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做科学的，也在写历史。我们每做一个新项目，就是在编写一段历史的小插曲，如果写好了，它就是未来科学史的光辉一页。
 
3 文学与艺术的修养 
这两样任何人都喜欢的普通娱乐，似乎成了奢侈品，节俭的科学人似乎都躲着它们。文艺能让我们更好地认识美和人性。科学如果离开了美，就失去了一半的灵魂；如果没有了人文关怀，就失去了另一半灵魂。人区别于机器的地方，正在于此。
 
暂时想到这三点，我们可以边学习边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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